映雪简直就是表业系毕业的,她狗血的故事讲个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比如她跟一个男生谈恋爱,谈了一段时间后,就让对方上缴收入,美其名曰一起存钱买车买房。然后在她觉得把对方已经榨干了的某一天,趁其出差连夜把东西搬走,包括存折,从此人去楼空。
等到内个倒霉的男孩找到她公司来的时候,她却依然能振振有词。某年某月某天,我肚子疼,你却在打游戏,还有一次我来大姨妈给你打电话,你竟然不接,你可知道我有多难受。我已经把家具都卖了。
映雪口吐九九八十一瓣莲花,细数男方的种种不是。男孩子指着她破口大骂,她坚如磐石的坐着,对男孩的话充耳不闻。从容且淡定。最终男孩也只能留下无语两个字愤然离去。
被她骗过的男人里,有人能讨得一点回款作罢,有人嫌丢不起这个人,耗不起这个时间,干脆什么也不要了拂袖离去。
是的,她一个学历不高,出身不好,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拿着微薄的薪水,但是却靠各种不正当手段敛财,在这个城市里买了车和房。
关键是受骗的男子如同过江之卿,络绎不绝。
薛哥又是一个男性里登峰造极的列子。
他不到四十,留法归来,瘦高个,鼻梁坚挺,很是能说会道,近视镜的度数不算高,皮鞋擦得铮亮。走到哪里都能让人觉得他儒雅,有学问。这个离异的企业中层整日以骗年轻小姑娘为乐,但凡他想下手的女人,无一落网之鱼。大部分时间他只骗色,偶尔有才貌双全者主动送上钱来,他也照单全收。
总是女人要是想在他身上捞到半点好处,简直比登天还难。那些受过伤的女人唯一能得到的回报就是,若干年后的相遇,他会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还记得你当初明亮的眼睛/ 洁白的牙齿/迷人的笑容... ...
于是女人们心酸离去。
他们在情场里如此呼风唤雨,游刃有余。经身边人口口相传,谓之传奇。
有一天,小志和大亭子两个人八卦。小志大学刚毕业,来公司实习,是映雪的同事。大亭子是薛哥的部下。这一聊,甚是投缘,她们立即决定找机会让俩人认识,巅峰对决,看看到底谁是王者。
薛哥和映雪就这样被安排了一场饭局。
小志事先和映雪吹过风,薛哥是多么帅气温柔,又高又威猛,并且还多金。大亭子也去告诉薛哥,映雪是多么娇艳如花,多么亭亭玉立。
聚会被安排在了中轴路上的一家高档饭店,出于礼貌,薛哥先到。不一会,映雪笑盈盈,软绵绵的叩开了门。
映雪展开她招牌式的微笑,抚了一下裙子,自然有轻盈的坐在了薛哥旁边。
“美得名不虚传”薛哥说。
“帅的石破天惊”映雪不卑不亢。
现场每个人内心都是沸腾的,菜单传到每个人手里,大家都无心点菜。
薛哥打开一瓶酒“法国带回来的,美酒配美人”桌上立刻响起一大片马屁声。映雪统统笑纳。薛哥起身为她打一碗汤:“芸豆肚片,滋阴养颜。”映雪起身为他打一碗肉:“山药羊肉,补肾壮阳。”一个看起来有点猥琐的男人立刻接起话,这个羊阿叫低头羊,是有段子的“吃了低头羊,马上要上床,要是走得慢,路上洒一半。”
桌子险些被一群人笑翻,唯有男主角和女主角凛然不动。他们轻浅地对望一下,笑得十分高深。
酒喝得差不多了,薛哥喊埋单。大家坐得有点狭促,服务员走不进来,将单子递给下座,一个一个往里传。递到青映雪前,映雪却往后趔了一下身子,避开单子。它被直接交到薛哥手里。
薛哥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开始翻钱包。
“交行的信用卡可以打9.8折?”他看到了单子上的一排小字。然后翻了五分钟包,换了张信用卡递过去。
映雪同样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
薛哥没有再回望。
整个饭局,两个主角略有交流,但都端着身子。旁人无法猜度走向,更无法仲裁胜负。小志和大亭子俩人觉得不够嗨。绝世武功可能都是如此,无招胜有招,有点她们外行人看不出门道的意思。于是大亭子提议去唱歌。令人诧异的是,映雪借口有事。更令人诧异的是,薛哥非常礼貌地将她送到停车场,而后与大亭子她们去唱歌。
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但是明明,他们的雷达都是开着的。
大亭子有点晕了。唱歌是她提出的,现在推辞不大好。她只好云里雾里跟着去玩。大家都喝了酒,大亭子用叫车软件叫代驾。薛哥凑过来看。在她身后,他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亭子啊,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玩的,我都看不懂了哇。”
大亭子回到家后,发现薛哥在她朋友圈点了赞。他是如此不疾不徐,不焦不躁。这也是大亭子第一次见他,她感觉他跟传说中不大一样。
然后一切忽然间归于平静,薛哥和映雪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倒是薛哥有时会分享一些小鸡汤给大亭子,她有时候回复,有时候不回复。但内心有隐秘的好奇和喜悦。有一次逮到机会,她问映雪,喂,薛哥对你念念不忘哦。
哪个薛哥?哦哦哦,你说上次一起吃饭的薛总啊。
大亭子觉得真没意思。
初冬的一天,薛哥忽然打电话来:“亭子,听说你父母在做实木地板销售?我有个朋友的公司想订购一些。”
大亭子迟疑着,有点摸不着头脑,薛哥这种人,早已在她心目中打下了性欲狂的标签,但她的眼睛又欺骗了她。一万个问号在她脑子里闪烁。
“你把图片和质量介绍发给我,我给朋友看下,如果行,就打订金给你。”薛哥说。
他没有约她见面,而是爽快地在她妈妈的微店里付了款。
近三千平的地板,他让会计按零售价给的钱。大亭子妈妈说,要给人回扣的,这是行规。大亭子微信转帐给薛哥,被他义正辞言地退回。这钱他哪里敢留下把柄,大亭子想了想,只好打电话给他,约他出来吃饭。
薛哥停顿了几秒才答应。两人约在一家泰式餐厅,大亭子把装着两万块钱的纸包推到他手边,薛哥又推了回来。
“你要这样我就不高兴了,”大亭子说,“不能坏了规矩。”
“好吧。”薛哥笑起来:“饭吃一餐少一餐,如果不能气氛愉快,就是对不起时间。”他们聊了些家常的事情,薛哥耐心倾听。当他说话的时候,他显得儒雅而有力量。
吃完饭,薛哥开车把大亭子带到一家商场门口,让她等一下他。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小方盒子。
“项链。”薛哥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脖子特别漂亮。
大亭子一动不动,盯着他看。薛哥二话不说,硬把项链给她带上了。“不是很贵,是我的一点心意。”他一面开车,一面认真地问她:“你是不是听过关于我的什么留言蜚语?我一个单身男人,谈几场恋爱不是正常吗?谁没谈过几场恋爱呢?有的人,就是喜欢把别人妖魔化。”
他那么专注地在开车,好像什么都表达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大亭子和薛哥开始吃饭,看电影,算是约会吗?说是,又没有上床,说不是,又会在过马路的时候似是而非抱一下她的腰。这种约会悄无声息。她不太敢跟小志坦白,怕他笑话。但是又忍不住总是打听他。
“他玩的女人,不是绝色美人就是富婆,我估计他没瞧上青佐。”小志很笃定。
可是映雪真的已经很漂亮了呀。大亭子心里扑扑腾腾的。
再说关于他的那些评价,谁又有过把柄呢,全部都是道听途说。
总之这个神秘的男人,让她觉得又有面子,又没法拿出来显摆。自从他那里开了一扇门,她就一直这么谨小慎微地,踮着脚尖往里张望。
一个月后,大亭子出差去上海,薛哥调了出差的日子,赶着跟她一起。窦哥当然只开了一间房。
大亭子半推半就,还是跟他进去了。不能否认,和浪子谈恋爱是最爽的,他们超级懂女人,无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都能让你腾云驾雾。
从上海回来后,大亭子幸福得有点晕了头,想把这件事情公开。
有一次晚上下班,大亭子约小志吃饭,慢慢把话题引到薛哥身上。
还不等她开头,小志就一惊一乍起来:“啊呀,差点忘记跟你说一个天大的消息,映雪跟那天讲低头羊段子的那个人在一起了。”他大叫着告诉她,那个人也是她们公司的一个副总,被映雪哄得一愣一愣的。映雪要换车,他给她添了8万块钱。
“真不明白他明明事先就知道映雪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能被骗得像个傻子?”小志亢奋极了,一直说说说。小曾忽然觉得有些话,接不下去了。
“薛哥跟映雪明明在一个段位,为什么不在一起?薛哥找了个英国女人,现在正每天苦练英语呢。”小志瞪着大眼睛。
大亭子瞬间惊呆。她再也听不下去他下面都说了些什么,低头叭叭叭发微信给薛哥。听说你还有其它女朋友?
觉得不妥,删了。
又发,我和你算什么关系?
还是不好,又删了。
删来删去,对面的小志大叫一声:“你在没在听我说话啊!”大亭子浑身一抖,放下手机。
“薛哥真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大色棍,玩弄女人是他毕生乐趣,可是人家也舍得在这上面下功夫,就像有人喜欢美食,有人喜欢运动是一样一样的。”小志说。
他的语言振奋而纷乱,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蜜蜂在大亭子耳朵边上飞来飞去。说了一会儿,他的话势慢慢弱下去,大亭子以为接近尾声,就收场地搭一句话,谁知道这句话马上引出小志新的想法。
“咱还都以为高手过招,就要大战三百个回合不分胜负呢。不,他们从对方的气息中嗅到对方的强大气场,当他们发现他们是同类,立即鸟兽散。
“我明白他俩为啥没在一起。你看,薛哥要想跟她好,必得破大财。他破了财,别人笑他胜之不武,不破财,别人笑映雪徒有其名。”
小志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小时,大亭子木偶一样听着。
那个副总为什么也会被骗?他明明和她一样在之前就听说过两人的光辉事迹。大亭子不禁有些难过。原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每个人都是希望展现自己的力量的。
只有骗子纵观全局,冷静镇定。
末了,大亭子终于在小志的嗨点结束后嗫嚅一句:“那个副总……本来还想跟咱们一起看他们的笑话,没想到被他们看了笑话。”
“他俩都很忙,没空笑话谁。”
小志叹了一声,终于收声。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情商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直到遍体鳞伤后才明白,这是TA成熟必须付出的代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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