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爷其实不是爷,是我们那儿对舅舅的称呼。至于为什么这么称呼,无从考究,就像北方有人把女婿叫姑爷一样是个习惯罢了。
舅爷也不是我的亲舅爷,是我爸妈在一次挑煤路上认回来的。
那是60年代一个夏天,重庆天气已经非常热了,勤快的爸妈起个大早,要去十几里路的一个山里小煤窑挑煤。他们不习惯用煤气公司供应的无烟煤,所以宁愿自己跑很远去买煤块做燃料。
那天出了点状况,煤炭突然提价,爸妈带的钱就不够买两担煤了,妈妈有点失望,一个人在那里念叨:“冤枉跑一趟,早知道多带点钱来,过几天还得跑一趟。”这话刚好被排在后面的舅爷(当时还不是我的舅爷,以前并不认识他)听到了,就问我妈住在那里。当知道我们住在歇马小学后,立即表示借钱给我爸妈。省得白跑一趟。我爸妈觉得素昧平生,有点不好意思,舅爷十分豪爽,坚持要这样做。爸妈非常感谢,买好煤炭,有一大段路可以同行。于是,开启聊天模式,知道这个借钱的好心人和我妈一样姓郑。于是,他就开始叫我妈“大妹子”,就这样,我有了一个素昧平生的“舅爷”。
第二天,我妈妈拎着一包白糖,去看舅爷,顺便还他借的钱。舅爷见到妈妈开心得不得了,热情招待,夸我妈做事认真。两人聊的特别投缘。对于我妈这个自幼失去双亲的孤儿而言,能够结识这么仗义的大哥,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舅爷无儿无女,和比他小十岁的舅娘相依为命。舅娘不善言辞,但心地善良,脸上总带着微笑,对舅爷也很唯命是从。那时舅爷舅娘身体都非常健壮,住的地方环境非常好,是有名的富裕村,两口子勤劳能干,日 子过的不错。加之舅爷为人豪爽大方,在周围十里八乡小有名气。
舅爷对我们一家真是淘心窝子的好。每逢家里有什么事需要请客时,他都会大老远的跑来叫我们全家去,不去就不高兴。说实话,舅爷虽然没有儿女,但七大姑八大姨还真不少,每次去都发现那里高朋满座。每次我们都会被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入座,可见舅爷是从内心把我们家人当自己人对待。
舅爷的厨艺好过舅娘,每次请客都是舅爷主厨,他烧的菜很好吃,就像饭馆里的味道一样。
最绝的是他点豆花的本事,至今还记忆犹新。一大锅豆浆烧开后,只见他把胬水调制好,往锅里那么一倒,用铲子搅和几下,盖上锅盖,过个十来分钟,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合水豆花就做好了。他做的豆花。不老不嫩,韧性好,入口甜甜的。配上新做的油泼辣子,加点葱花香菜当调料,撍着白白的豆花,那个美味,可以连吃几碗饭。而一般人 做豆花基本都是一点一点往豆浆里面加胬水,以'防止过量使豆花产量减少。有舅爷这种“一瓢清”本事的人,少之又少。
舅爷家门口有一颗橙子树,每年秋天树上都结满了橙子。那种橙子味道甜甜的,糯糯的,非常好吃。舅爷每次都会把最大最好的选一些留下,等我去吃,他的一些侄儿侄女给他开玩笑,说他偏心眼,他一笑了之,不以为然。
我下乡当知青时,舅爷知道我没有装粮食的柜子,主动挑了两个大柜子用平板车送到我下乡的地方,让我十分感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舅爷慢慢的老了。每次去看他,他都非常开心,知道我从农村回去后在医院工作,他特别激动,夸我有出息,让我好好工作。后来舅爷生病了,病床上的他已经没有了昔日那种神采,原本像洪钟一样的声音变得微弱,全身浮肿,呼吸困难,'他得了'慢性肺源性心脏病,已经是心力衰竭阶段。
我给他配了药,打了针,病情缓解了一点。以后他反复发生心力衰竭,每次都会托人带信给我,让我给他开药。
舅娘说他只相信我给他开的药。我知道这是他对我最大的信任,我只能尽力而为,因为'我知道,我敬重的舅爷已经病得很严重,将不久人世,我这个晚辈唯有尽力而已。
不久,噩耗传来,我那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爱我们很深的舅爷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舅爷去世后,他的侄子继承了他全部家产,舅娘从此跟他侄子过日子。
过后,我们也去看过她好几次,但没有了舅爷,舅娘老得很快,也少了以前那样的微笑,房子还是那个房子,但已经没有了以前的 气氛和活力。几年后 舅娘也去世了,这门亲戚就彻底 断了。
虽然两个老人已经去世多年,但他们的音容笑貌仍然会经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他们的勤劳善良的本色。待人接物的诚意,让我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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