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惑

四十不惑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一蔬一饭。
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杜拉斯《情人》

写字楼走廊间传来一阵阵低锐的啸叫声，旁边办公室客服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客户您好，我们这里是XXX公司，请问您最近考虑购房吗？”，走廊上，几个抽烟的人在窃窃私语。

诡异的安静。

张明哲透过玻璃门看着公司的员工，全部埋着头，手指不断在键盘上敲打，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按理说，他应该知道员工的工作，几分钟前，他才给他们布置了一个新的实施项目。
可是这一瞬间，他突然开始怀疑：他们是在工作？还是在上淘宝？还是在看新闻？

张明哲突然感到一阵尴尬。

妈的，都是事。

突然他又不想想这些事情了。何必呢，累。

他准备舒服的伸个懒腰，刚举起手就发现一个员工眼光朝这边晃了晃，举起的手马上又放了下来。他只能把头埋到办公桌的下面，使劲打了一个哈欠。

思绪收了回来：下周要不要去看看孩子?
想到孩子，张明哲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个笑容维持的时间却很短，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再次的眉头紧锁。

至少有上百人对张明哲说了，说每次见到他眉心都是紧锁的。
张明哲很吃惊，他完全不知道。回到家他自己照镜子，也没发现。
可能是自己已经习惯了现在这个样子。

也没啥。

张明哲把办公室门关上，点了一根烟。

算起来，和杨静月离婚正好有十年了吧，他就着中华感慨着。
眼尾的余光朝桌面扫了扫，桌上的日历显示，今天是9月7号，张明哲的嘴角不经意的抽动了一下。

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拿出手机，在微信里找到杨静月的名字，打开对话框。
里面没有任何对话的内容，有的只是每个月固定一次的几千块的转款记录。

他打一次钱，杨静月就回一个小太阳的表情。再无多话。
张明哲把对话记录往前翻，想看看他们最后一次对话的时候是什么样。
翻了几页他就烦了。

十年，哪里是随便翻翻就翻过去的。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张明哲把烟灭了。

“老大，策划案做好了。”
“行，你微信发给我看看。”
“好的。”

让张明哲感觉比较欣慰的是，目前公司这个团队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一个十几个人的小公司，平时接一下老客户的业务。
一年消化几个案子，也就够这个公司活下来了。

他也没想要把公司做大。
做大干嘛呢？

张明哲今年正好四十岁了，要不是别人提醒，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纪。
他拿着铅笔在A4空白纸上画了：40年=14600天=350400小时。
原来已经活了30多万个小时了。

张明哲看着这个庞大的数字，似乎有些困惑。
他已经记不起这个数字里发生的某些故事。
很多年以前，他的记忆就开始越来越不好。
词到嘴边就忘已经变成了常态。

他认真的、仔细的、睁大眼睛的盯着这排数字。
似乎想从这里面挖出一些线索。
一些遥远的，已经被他忘记的，但是好像他应该拥有，并且值得拥有的记忆。

张明哲又点了一跟烟，试图让自己专注起来。
他的思绪也随着那段数字开始游走，延伸。
纸上的350400这个数字好像开始变大，扭曲。他似乎长出了一双翅膀，平着纸上数字的油墨向前飞去，朝着这个数字的尽头。
突然他发现，前面似乎出现了一片光亮，他很激动，加大力度让那里飞去。
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叮“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张明哲一下被拉了回来。他疑惑的拿起手机，发现是调的闹钟响了。
有个视频会议马上开始。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