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故乡
奔腾不息的长江依然如旧在中华大地上驰骋。南边的丘陵即将挡住这一天最后的阳光,西边云天一色,碧蓝的背景下挂着一片朦胧的红色,像是血液氤氲其中。在这苍茫茫一片好天地下,有一辆可以乘坐8人的面包车朝着离不远也不近的另一座小城行驶而去,我便身处这辆平平无奇小面包车其中。
这天傍晚,六七点光景,跟着我的发小叫了一个师傅,载我们出来寻开心,家里城镇找不到乐子,便将目光放在邻居一座稍大一些的城市,来回个半小时,倒也方便。
上车后,三人坐后面,三人坐中间,一人坐前面副驾驶。我坐在中间靠窗的座位,头靠椅背,精神放松。我素来主动聊天不擅长,上车后便听着他们聊东聊西,车里倒是从来就“人声鼎沸”。时不时打岔两句,我也偶尔跟着大笑,然而偶然一撇,透过前窗玻璃,云天碧红好一片苍茫天地。
突然失神,多美啊......
突然左拐,从城市的康庄大道一下子驶入一条狭窄的两车道小路。天地变换,火烧云恰巧落在了我的右方,被吸引过去的目光沉浸其中。面前是一片平原,大片大片的稻田,池塘,疾驰而去。一座座独栋或连幢农家小别墅零星分布在路的一侧。
一栋三层小别墅映入眼帘,房子大门紧闭,墙壁还没有粉刷完毕,依旧是水泥,也许主人一开始就没有计划这一部分的预算,它也平等的享受着这斜阳。由于地势变化,房屋的一大半靠直直插入池塘的一片承重柱支撑。池塘里莲花已谢,只留下枯败的枝杆孤独地勉强支撑着,水面上星星点点地分布着浮萍,微风浮泊。也许大概是1秒钟左右的时间吧,这栋房子出现,又消失在我的眼前。
还没来得及弄清它留下了什么,迎面而来一大片杂草丛生,一眼便能看出已经荒废了很久的土坡,土坡的尽头是一潭绿水,浮萍遍布其上。驶过这一潭池水,道路旁开出一条小径,路的开始,有一家“月亮农家菜”,蓝色的霓虹灯闪烁着,吸引着不知来自何方的远客们。也许又是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吧,这片土地也在我的眼前出现,又消失。
堂姐说到兴起,拿我打趣。发小们在一起,最喜欢聊的,不是新闻八卦,就是陈年往事。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在耳旁,朦朦胧胧的身影也浮现在眼前。逮住机会接腔,随即收敛地笑了笑。想起在学校图书馆的每天都沐浴晚霞的小盆栽上看见的那句话:“当夕阳落在你身上,你也会高兴一场。”而这高兴劲儿还没过,前面迎来一片广袤的平原,远处是一大片又一大片的稻田,近了是一大块池塘,里面遍布近几年布设的太阳能板。同样是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吧,这片图景又在我的眼前出现,又消失。
在一座千万人口级的大城里求学一年了。最开始对大学生活充满期待和憧憬,期待开辟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我几乎一直在探索,在思考着新的东西,眼睛一直往前看,一直,直到......我记得那是爱乐之城今年重映不久,应该是周五的晚上,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内心情感交汇汹涌。脑海里不断回响着“city of stars,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我脚步轻盈,手上若不是拿着什么袋子一类恐怕也要舞蹈起来。我想和谁分享,我看着天空,亘古闪耀的星空,城市霓虹灯闪烁,一起映照在我的眼中,我能将他们叫作“stars of city ”吗?当时还走错了路,要绕一段远路从地铁折返,我慢慢走,一路上见到的有幸福的情侣和我一样漫步,有拾荒的人路过精致漂亮的星巴克,有不知匆匆奔向何处的外卖员......我有什么样的故事,我想不到谁会关心。他们又有着怎样的故事?我也不知道——城市霓虹灯闪烁伴着微弱星光,同映照在我眼中一样映照在每一个人眼中,我闭上双眼,眼泪不自觉径自流下,我却因此看见,在光的外面,是怎样无穷无尽连绵延伸的,一片又一片漆黑的夜幕......我第一次那样想念我的家乡和我因她而遇见的每一个人。
车外风声呼啸,天色将暗。大家该聊的不该聊得都聊的差不多了,声音逐渐稀疏起来。我的脑中却开始激烈起来!倘若,倘若!
倘若这是我的家乡该如何?倘若这是我的家乡,那我便会知道,在那座新房子建起来之前,也许这家人曾经住在不远处一座旧房子里,爷爷奶奶经营着一座小卖部,里面有左轮手枪状的饮料水和别的地方买不到的一毛钱一包的樱桃小丸子辣条,还有一见到人来买东西就摇手笑嘻嘻的小宝宝。而这座池塘里也许曾经孕育过无数个夏夜的蛙鸣,也许曾有三五成群的孩子们拖下断了一边带子的人字拖一脚踩进泥巴里抓虾搬蟹,他们从不吃那些小东西,只是搬回家放在水桶了,每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生活,有时有手搅动水流,看着虾晕头蟹转向,便要高兴地拍起巴掌。
倘若这是我的故乡,我就会知道——
倘若这是我的家乡该如何?倘若这是我的家乡,我便会知道,这座土坡在未荒废以前,也许曾经有一块用来种地,白菜茄子丝瓜,每天那个谁谁谁的奶奶都要挑着两大桶肥料,一浇就是一个傍晚,没水了就在旁边的池塘里挑几大勺,夕阳无数次照在她的脸上,滋润出细密的汗珠,也照在她日夜挂念的菜们身上,滋养谁谁谁一家的餐桌,有时还拿洗干净的破布条捆了些送给街坊,于是在多少人的脸上也滋养出多少笑容。而在不知名的哪些角落,也许曾有些小鬼一放了学便跑到这来大吵大闹,这你追那我攘,突然在池塘边蹲下来看蝌蚪和小鱼,一会儿又在旁边挖了几个小坑打弹珠或者弹瓶盖,聚精会神,全力以赴,于是这夕阳又陪伴了多少记忆与欢笑。
倘若这是我的故乡,我就会知道——
倘若这是我的家乡又该如何?如果这是我的家乡,我便能知道也许哪一片哪一片的麦田曾经是属于谁谁谁家的,就那个跟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捉鱼踩泥一起弹弹珠还总是输的那个谁。他家世代务农,到了他爸娶了“月亮”阿姨,贤惠能干,拉着他爸干了一家餐馆,生活好起来了,卖了田地扩大了餐馆规模,还挂了个蓝色的漂亮发光牌子。可惜那“农”字便好像也再不那样纯正了。
也许,倘若这是我的家乡,我便能知道!新的柏油路何时建成。旧时小卖部何时拆掉。太阳能板何时取代荷叶竖立在池塘上,小卖部里的爷爷奶奶何时拄起拐杖,何时再也走不动路。那个宝宝何时长大,何时再也不似小时模样,何时那片土坡再也没有人寻访,空留鱼儿自己慢慢儿游!而如约而至的夕阳兀自落在一丛又一丛杂草上,你便如何否认不了,那些与夕阳相伴的汗水笑声的故事真正只留在过去啦。而后来上了初中,高中,大学,那些谁谁谁又去了哪里,谁又知道......
倘若这是我的故乡,我就会知道——
倘若这是我的故乡,那么今天这些陈年往事便会一幕幕重新浮现在我的眼前。但此刻这些故事全对我隐匿起来,像被沙覆盖的珍珠......我想,这片土地倘若真的曾经孕育过那些后来飞走的蒲公英似的孩子,他们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在某轮夕阳在某扇车窗前,将目光投向谁的,或者竟然就是我的家乡......
又是突然一个左拐,我不见了最后一抹晚霞,要到了啊。前方的道路通向灯火辉煌的临城大道,而在最后的小路上,依然只有车辆的远光。迎面来了一辆摩托车,中年的父亲带着八九岁的男孩。车把上挂着些什么,零食?玩具?或是他们偶然在路上遇见经过孩子一见倾心最终和爸爸一起带回家的一只流浪小狗?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不过是在我们错过时,我望向那个紧紧抱着爸爸的孩子的眼睛,他带着喜悦的面庞也正好望向我。
我想:他们正是回家吧?回家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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