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喜欢高空作业,柔韧的竹板搭桥让他享受虚空里的无拘无束,更享受的是别人在这时的表情,恐惧惊讶和丝丝钦佩,如那高飞的鸟儿接受着燕雀的注目。当然以他小学二年级的水平只能将这种感受称之为一个字,爽。
海很受老板喜爱,得到喜爱的方式让他的工友不屑。蠢驴,他们这样形容海。而此时这个蠢驴正在把沙子过滤,努力的把铁锹挥到一定高度,有着漂亮弧度的沙子才会均匀的被网格分离。海扬沙的时候很高兴,漂亮肌肉线条使他很安心,因为他可是一辈子都是要靠身体吃饭的。
在开发下一块地的时候,老板在工地摆了宴席,最后在众人的怂恿下叫了几个女人来陪酒。老板眉头冲着海挑了两下,网袜就粘在了海的身上。闪亮亮的眼皮让海想到了孙悟空,还是被太上老君炼化后的。海学着老板的样子在她的臀上捏了捏,油腻。于是老板更觉得孺子可教也。
海的工时从十小时缩到了六小时,剩下的时间用来学习老板甩给他的书和接送老板在附近小学上学的儿子。工友们看他的表情变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嫌恶与谄媚交织的扭曲。海在高空的欲望也淡薄了不少。
当他能够用腿扣在固定架上感叹,他所做的是在摧毁落后的文明时,银杏树的叶子也掉落的不剩几片。他知道自己想要的远大,并不局限在尘土飞扬的工地,这种觉悟让他觉得钢板碰撞出的沉闷都是呜咽。
海开始留意到闻仁,是因为她那若有若无的眼光,海选择性的忽视却被她用脚勾了几下下腿肚子。肉色丝袜,红色小高跟,海脑里只有俗这个字在叫嚣。海觉得憋屈,于是在拉着小少爷往回走的时候徒手劈了块砖。结果不小心get到小少爷的点,哭着闹着不回家了,说英雄就要去喝柠檬茶。最后海和小少爷一起进了一家奶茶店,原因是海没有喝过柠檬茶,还有的话就是他想做一次英雄。
年岁里逝去消失的,往往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来补偿你。暖黄色的路灯从车窗钻进来碎片一样的色块,停止时车身的连续极速的震动,小少爷软乎乎的一团身子。那张白皙的脸。
闻仁是老师,把换掉勾丝的袜子赤裸裸放在桌上,指腹皲裂滑过书页发出的沙沙声,像是野兽餐食。海在老板规定的时间在学校等候,他坐在那里感觉水泥正在一丝丝的灌注进空气。这样下去,会死掉。
能给他安慰的是去奶茶店做一次英雄,柠檬茶。他透过大扇镜子的反射去审视花,花是海给奶茶店里那个白皙皮肤女孩起的名字。一切的美好,海是这样想的。
海的工资一直在涨,老板却没有丝毫给他分配房间的意思。他只能请客吃饭,在众人哄闹中一句句小心翼翼的蠢驴。海只是笑,谁来敬酒他都是一口干,最后一头栽进污浊的大通铺。蠢驴的声音开始明晰,海只是闭上了清明的眼。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少爷爬在柜台甜腻的问出了海脑子里盘旋不去的问题。
“莫北,小朋友你叫什么啊?”莫北低头捏了捏小少爷的脸勾起了唇,细碎的发丝从耳畔滑到嘴角。
“小宝”
海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好使它不要控制不住的回头。通过镜子反射出来的莫北,像镜花水月一样虚幻的美。
“大海哥,你怎么那么怂?”小宝缩在海的怀里突然问道。
海疑惑的问“难道要一次劈四块砖吗?”
小宝顿了顿往海的脑门就是一巴掌“你不是喜欢莫北吗,怎么不下手,我都替你急。”
“啊?”海愣住了,他喜欢莫北?
他不能理会的感情。只知道遇到莫北后他就变成了一株带刺的花。他给莫北定义是花,可是莫北不是,他才是。像是一株生长着,不断从自卑的身体里萌发出利刺的花。他恐慌害怕,不敢去表达,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肌肉都不够优秀。刺是他的软弱,他很想莫北知道。
“带我走。”闻仁的眼眶有点红。
海不想去理解她的感情于是默不作声。
捧着海脸的手被一根根的掰开,海知道自己只能拥有冷漠,同情反是对她最大的残忍。
“我爱你,不管你去哪里都好,带我走。”泪开始淌了,海把攀上自己的手拿开,同时也有点难过她把淡薄的经过弄的那么绵长。
柠檬茶是喝一杯少一杯,海要在倦鸟归来时去往北方。老板想让他在下一个项目里当监工,这是他隐忍和勤劳换来的,明目张胆的蠢驴怕是不会在睡前的耳边响起了。他不爱钱,但他爱尊严自由和花。
“柠檬茶。”海见到莫北的时候什么都不想说了,就像吃饱了饭的人不会去想要食物一样。
柠檬的微酸让他想到自己的肌肉,单薄无助的身躯被砖块压的如一条弓,那是进入城市的第一年,生活舔砥着他。舒适是爱吧。
喝完这杯,是说再见还是跟我走呢。海有点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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