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镇说小不小,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连逛三日也不见重样儿,说大却也不大,不过两三个时辰就能从城东走到城西。
可七王爷一行却已经在镇上逗留了半月有余。
七王爷不急,长清等人也只得陪着闲逛,听曲儿看戏慢慢地也寻摸出一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镇上的地方官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一日三次前来七王爷租住的小院子候着,那固定在脸上的谄媚笑意,看得长清有些腮帮子疼。
应付这些人显然还是常忠等人比较有经验,长清悄摸着冲常信使了个眼色,还没等常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意思,一个闪身长清就没了人影。
白虎镇背靠的这座山,连名字都没有,道上称一句“白虎镇”便也都清楚指的是这里,那山瞧着没有他们路上爬得那座祈南上高,也不如祈南山陡峭,看着平平无奇,却恰到好处的遮盖住真正不足与外人道的隐秘之处。
长清当时没有唬七王爷,这座山顶层云掩盖不住的确实是冲天的妖气。
简单来说,这里是妖怪的聚集地之一。
如果可以选择,长清是不愿意来这里的。凡人不待见他,妖怪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而且组建这个妖怪庇护之所的大妖,是个妖族卫道士,坊间传言她曾被男人伤透了心,最是看不得妖怪与凡人苟且,更别提长清这个破坏规则而出生的异类。
若不是背后靠着师父这棵大树,长清可以肯定,只要自己敢在这位教主眼皮底下晃悠,立马就会被剥皮抽筋,公开示众,以儆效尤。
深吸了一口气,抚平炸开的毛,长清转了个身,离开了山脚下,朝着镇上另一个方向前进。
这些时日,长清根本没有瞧见什么能入得了眼的妖怪,与传闻中大相径庭,大约是听了师父的恐吓都老实躲了起来。
这就十分没有意思了。
于是,长清就来到这镇上的花舍寻点乐子。
此时,已到晌午,胡二啃鸡腿啃得正开心,最近被左护法缠得身心都不是很愉快,也就鸡腿能慰藉一下他日益烦躁的心情。
丛云上来的时候,身后跟着阴魂不散的左护法,胡二扭头翻了个白眼,咔嚓咔嚓将手里的骨头嚼碎了,朝着左护法的方向呸呸呸。
左护法哼了一声,也懒得计较他这暗戳戳挑衅,言简意赅地吐出一句话,“那只半妖来了。”
胡二又呸呸了两下,才又拎起一个鸡腿,不甚在乎的挑了挑眉,“与我何干。”
左护法啪得一声拍着桌子起身,预备拎胡二衣领的手顿在半空,又慢慢放下,捏起胡二盘子里的一只鸡腿,三两下撕扯了个干净。
“把他打发走,不然……教主想拆你这花舍很久了。”
胡二的目光从左护法抢他鸡腿的那只爪子移开,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抬手搭在左护法肩上,正反面都蹭了蹭,语气十分真挚,“左护法放心,区区小事,我来打发他。”
左护法愣了一下,才发现胡二正在拿他的衣裳当擦手巾,还没待他发火,胡二已经飘到两丈之外。
丛云替胡二收拾烂摊子已经习惯了,连忙上前好言安抚。
胡二在心里来来回回骂了左护法无数遍,感受到不远处靠着门栏站着的长清的视线,才摆出一副笑脸,走了过去。
“这位…大人,光天化日莅临小店,有何贵干?”
胡二在长清面前四五步停了下来,开口道。
长清暗自打量胡二,一只有点道行的狐狸,看起来不是很厉害的样子,不过皮相拎出去倒是挺能唬人的。
京都那个出了名的美男子站他面前也要黯然失色了。
胡二等了一会儿不见长清开口,干脆道:“大人,小店只接待熟客,您有需求,请出门右转,走到头再左转。”
“不过这大中午来狎玩,大人可真是有兴致。”
长清眨了眨眼睛,突如其来抬手抵住胡二的脖颈,爪子瞬间弹出,在胡二的脖颈画出三道细微的血痕。
胡二生生遏制住向后退的动作,梗着脖子一动都不敢动,开口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长清却又突然退开,在胡二肩膀上蹭掉爪子上沾染的血迹,嫌弃地哼了一句,“废物。”
废物胡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头的一瞬间,心底的坏水就冒了出来,“大人,小的修为尚浅,实在挡不住您的一击。也不是小的不接待您,只是今儿左护法在楼上…”
转身准备走的长清顿住了脚步,“左护法?”
胡二连忙摇头,“不不不,您听错了,小的什么都没说,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长清瞟了一眼楼上,一把推开上前阻拦的胡二,急匆匆的走上去。
胡二一脸着急的跟在后面,“大人,大人您听我说,左护法是教主跟前的红人,您千万不要跟他打起来呀…大人…”
“大人…那边都是些小妖怪…”
“大人…不不不…大人,左护法不在这边…”
在长清的逼迫下,胡二非常不情愿的让丛云指明了左护法的逃跑方向,瞧着长清跳窗而去的身影,胡二才满面笑容地坐下,继续啃鸡腿。
敢抢我胡二的吃的,坑不死你丫的!
丛云适时地递上一杯茶水,“主子,听说严府的小公子失踪了。”
胡二咽下嘴里的肉,“这几天被左护法形影不离跟着,我就猜到他们要动手了。”
丛云想了想,“那我们要不要让李大胡子先——”
胡二摇了摇头,老神在在道:“不急。”
丛云瞅着胡二,不禁怀疑是自家这个睚眦必报的主子故意的,拖着不去解救,好让它吃些苦头以泄心头的怒气。
胡二抬头正对上丛云狐疑的目光,“你这是什么眼神?”
丛云忙低下头,“没有没有,主子你看错了。”
……
常信觉得他活这二十多年来遇见的最难的事情,就是叫长清起床。
偏偏这个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的专属任务。
长清昨儿也不知去哪闹腾了,寅时才回来,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子去叫无异于去找抽。
可王爷的吩咐又不得不听,尤其王爷的吩咐还是,“叫长清起来,常信。”
七王爷早膳用完的时候,长清耷拉着眉眼有气无力地晃悠下来,众人看着长清身后脸上添了几道,衣服也被勾烂几处,头发被挠的乱糟糟的常信,憋笑憋得有点难受。
七王爷眼角的笑意划过,捏了个包子扔给长清,起身道:“上山。”
长清幽魂似的飘在七王爷身后,到了山脚下才反应过来,浑身一激灵。
常信侧过头看长清,二话不说拨了外衫披在长清身上,长清抬头看他,眼神在他脸上的伤口定了一会,才低头裹紧衣衫。
徐徐升起的太阳被交叉的枝干割裂成数块,打在脚下的光斑微微摇晃。
衣衫摩挲的声音在这种寂静中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啊——”
凝固的空气被这一声搅得流动起来。
长清打了个哈欠,“听着似乎是什么小兽在叫,好像在喊‘救命’。”
众人寻着声音而去,就看见一颗长在路中间的滕树最粗的枝干上挂着一个绳子,绳子下面绑着一只……小老虎。
众人:“……”
静默良久,常义才小声嘀咕了一句,“这里的妖怪很懂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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