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传递

作者: 云月巢云禾 | 来源:发表于2020-05-25 23:51 被阅读0次

    1999年,我们的新房刚建成一年,债台高筑。爱人去金三丰门业跑销售。我带着四岁的儿子去北石小学任教。

    那时我每月工资340元,发工资当天我总会到校门口的储蓄所存200元,强迫自己每月只消费140元。

    “教办通知,义务无偿献血,每个学校一个指标,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学校会议室里,校长张银柱给大家宣布一条上级指示。

    所有教师都低头不语。那时人们对献血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抵触。

    “年龄大的教师可以排除,年轻人要积极一些。”校长再次动员,整个会议室仍鸦雀无声。

    “没人报名,我们就抓阄,或者我直接指名。”张校长又一次催促,还是没人应声。

    “我们还是人民教师呢,怎么连这点觉悟和爱心都没有吗?”校长的口气里明显出现了不耐烦和愠怒。

    “我体质挺好的,我去吧。”我和校长是同村,他是我的小学老师,我不忍心看他为难。

    我看到校长紧锁的眉头舒展了,我感到所有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该做的事。

    第二天早上,我骑自行车来到承留教办。那里已经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里有许多认识的老师,我们相互攀谈着,说笑着,有着莫名的兴奋。

    轮到我时,首先化验血型,进行常规检测,然后才能进里面献血。采血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中年女性 ,给人一种沉稳干练的感觉。我把血型标签递给了她。她便拿着一个采血袋,连着一根长长粗粗的橡皮管。我不由得有点头皮发紧,脸色开始微微发红。采血员大概看出了我的紧张,柔和地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别紧张,献血可以降低血液的粘稠度,促进血液循环流通,刺激骨髓造血功能,对人体有很多好处。”我默默地点点头,看着采血员消毒的针头,心止不住扑通扑通地跳。采血员用橡皮管把我的手臂扎紧,让我握着拳头,然后轻轻地在我肘窝血管处拍了两下,拿起针头找准血管开始扎针。我赶紧闭上眼睛,把头偏过一边,却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疼痛。我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道缝,只见鲜红的血液顺着采血管缓缓地流进血袋里。血袋在一点点变鼓。

    “这一袋血在关键时刻能救一条命呢!”采血员熟练地拔针止血,收好血袋。我的心油然升起一种自豪感。

    回到学校,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给了一张纸条:“拿着这张纸条,星期天到教办领50元补助和5斤鸡蛋。”

    “不是说是无偿献血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教办的补助。当初动员献血时,这个消息是封锁的。”校长语重心长地说。

    星期天当我从教办领鸡蛋回来后,家里炸开了锅。公公阴沉着脸说:“人抽血最吃亏。你要是有要紧的外账就吱一声,家里拉砖钱先给你垫一下。”最节省的婆婆破天荒地让三弟去市场上买了斤肉,回来做了一顿肉米饭,说是给我补。那顿香喷喷的肉米饭一直让我回味了二十年。

    中午我准备哄儿子入睡。八十六岁的奶奶迈着小脚来到我屋里,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左右看了半天:“瘦了,卖血都把人卖瘦了!你个傻丫头,饥荒是慢慢还的,可不敢着急。我听蛋蛋(四弟的乳名)说你去卖血了。你咋那恁憨啦?过去的人,只有到走投无路时才去卖血。咱们家这么多人,你有啥难处张张嘴,谁都会帮你,可不敢学憨。买那么多血,要吃多少好东西才能补回来呀?”奶奶一边说,一边颤颤巍魏地从大襟衣服里掏出一个纸包,一层层打开:“这是你三姑给我的零花钱,你拿去多买点好东西补补身子。”我拉着奶奶的手不停地笑,笑着笑着,眼泪又像断线的珠子,掉在了那一张张零花钱上……

    二十一年过去了,奶奶离世整整十八年了。公婆早已步履蹒跚,老态龙钟。那个小小的墨绿色的献血证一直静静地躺在抽屉。我每次看见它,总能感受到里面蕴藏着深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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