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倒在地上的老人

一个老人倒在地上，大概70多岁的样子，穿着黑色的上衣和裤子，戴着和上衣连体的帽子，帽子很大，遮住了老人一半的脸。虽然是躺在地上，还是大致能看出他不高还略弯曲的身材，老人身下压着一个手提袋，旁边还有几颗散落的青菜，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那天我们刚开完每周一次的组会，汇报完一周的工作后，整个实验室都洋溢着轻松的氛围。大家相约一起去稍远一点的食堂吃饭，我们二十几个人在校园里散漫地行走着。天气很冷，每个人都捂地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双双四处转动的眼睛和嘴前不断呼出的雾气。

北风呼啸地吹来，夹杂着沙尘狠狠地打在我们的脸上，我头也不抬地跟在人群的后面，这样就能稍微减小被风吹到的面积。

人群突然停了下来，我抬起头，顺着人群的目光又低下头，我看到了那个突然倒在路边的老人。

一个不认识的同学飞奔跑到前面大约100米处的校医院，还有一个似乎认识这个老人的人着急地给老人的亲属打着电话。人群越来越大，将老人严密的围住，没有一个人将老人上前扶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中风呢，这么大年纪的老人若果硬扶起来怕是要骨折的”，“已经有人去医院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会有担架的”，周围的人议论着。

我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倒在地下的老人，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显得很小，很小，他的脸紧紧贴在水泥马路上，“地上很凉吧”我心里想着。北风依然拼命地刮着，地上的一个茄子被风吹地滚动起来，滚到老人的头边，停了下来。我的心突然像被铁锤猛地敲打了一下，在老人头部的地上，我看到了一滩很小的血迹，阳光照过来，鲜红的血迹反射着明晃晃的光芒。

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些昏暗的岁月，想起了我的突然倒在井边再也没有醒来的爷爷，我当时不在，等我坐着颠簸的车回去的时候，爷爷已被清洗干净放进了棺材里。

我的心里一直没有爷爷倒下的场景，直到我看到这个老人，他看起来那么弱小，那么无助，那么需要帮助，我心里模糊的一些地方突然逐渐清晰起来。我爷爷个子很高，一直到去世身材都是笔直笔直的，爷爷倒下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吗，看起来也是这样弱小吗？当爷爷的头撞在井边的石头上，爷爷应该很疼，爷爷的头也流了血，这个奶奶告诉过我的。爷爷有很多儿孙，可在爷爷生命的最后一刻，身边竟没有一个人。当爷爷在半清醒之中明白自己要离开时，爷爷有没有发出声音？可即便发出了，声音飘在那空荡荡的村子中，也很快就被风吹散了吧。恍恍惚惚，我似乎穿过了这六年的时光，来到了爷爷倒下的脚边，我想伸手将爷爷扶起来，我想擦擦他额头的血，我想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安心离去，我用力想抓住些什么，可是我的手里却全是空。

“我们在这也帮不上忙，走吧！”不知道谁引领的人群，停下的队伍重新开始向食堂的方向走动起来，大家有些沉默，我也怔怔地跟了上去，一直到了食堂，我也没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吃过饭，大家开始兴致冲冲地讨论聚餐的事情，我依旧跟在最后，风吹在我的脸上，很疼，可这风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它夹杂的不仅是沙尘，还有我们每个人疼痛地往事。它从千里之外穿过来，从千年的岁月走过来，似乎就是为了带给我们远方的气味与回忆。

“那个倒在地上的老人现在怎么样了？”我心里一直在想。

那个倒在地上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