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和思想之间,从来都是不对等的。否则,老子也不会在两千多年前发出“道可道,非常道”的感慨。六年前,在北大的一个短训班上,我发自肺腑地感慨和感谢教授们的“生命绝唱”,着实被大家取笑了好久。因为大概不是死掉的人,是不适合用“绝唱”的。后来,正式发言时我违心的将那句话改成了“每一场讲座都是他们绝妙的生命欢歌”。意思精准了些,但也变得不疼不痒。
今天,我所用的这个“前驱”和六年前差不多,全然表达不出“先驱”的意味,但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明白,在成长的路上,那些真正给予我们深刻影响的,不是一个不贴切的“前驱”所能指代的。
小学阶段,我所能接触到的唯一的课外读物是《世界文学作品片段》,这一套书出自村上我的一位表亲,她心高气傲——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她珍爱这套书如同至宝,不是到她的闺房,是难得一见的。她极爱干净,能进到她屋子的人屈指可数。但她有个致命的弱点,听到别人夸她见解不凡,便会打开话匣子。说着说着,就把你当自己人了。为此,我卑鄙地从她的弱点入手,一点点磨走了四卷本的《世界文学作品片段》。
现在想来,这真是一套特别神奇的书。每一个故事都讲得神采飞扬,然而总在你兴致正浓时,忽然就戛然而止了。把人的胃口吊得高高的,我那时就有个朴素的想法——要是能将片段所涉及到的故事都读完,该有多好。
我的第二位前驱是位未曾某过面的家族兄长,他的父亲曾经读过黄埔军校,因为这一缘故,在村子里有特别高的威望。他本人也很争气,是我那个年代之前,村子里读书最有出息的孩子。村小的老师、村里的父老都爱以他为榜样,引逗我们钻营自己的学业。
小学五年级,我偶然淘到了一本旧的复习资料,扉页上赫然写着他的名字。那本书没有一点儿残卷。一看就出自极爱书的人之手,每一道题目都是用铅笔写过了,然后又用钢笔誊写一遍的。两遍的笔迹偶然有不重合的地方。我已经无法复原那位兄长当时的做法了,但他对于书本,对于学问的近乎虔诚的赤诚之敬让我肃然起敬。
第三位前驱是我的一个表兄,他是家族中第一个凭自己的本事读大学的孩子。他有整整两大抽屉的《读者》和《青年文摘》,尤其可贵的是他特别大气。每次看我爱不释手的样子,都会说:“你可以选两本带回去慢慢读”。这两本杂志属于同一个类型,都是短小的鸡汤汇集。一开始我老老实实从第一页读到最后一页,后来我开始先读其中的笑话和短篇,然后在读较长的文章。再后来,我开始先读目录,从中找自己的兴趣点,然后再一点点读那些没什么意思的内容。
课外读物是最能决定一个人求学品质的介质。现在来看,我骨子里的那点很容易露出来的锋芒大概就来自于长期对与《世界文学作品片段》和《读者》之类书籍、杂志的习染。而那些很容易显露出的锋芒又没有宽深的基础,也恰恰是因为长期对与这些内容的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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