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泽倾心,玎玲嘤咛。银丝耳钩搭配水晶白石,一切果然天成。做工细致,烧釉单纯。
于耳畔,一抹清新脱俗之气。雅趣点缀耳间,耳语细劝慢慢品味。我赋予它琴音月意,故事翻回千年以前,这一切就是旧模样里的痴缠和等待。
桥廊坊下,过街骑楼,临河水阁,撑伞在烟雨江南中徘徊痴守。
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绵绵细雨下进了绝望,我睁大眼却什么也寻不见。
手里攥着你送的耳环,色泽依旧,光鲜依然。
凉玉在手,始终握不暖。
犹记得灯火庙会初见时,我们都还是年轻模样。
你是一个明朗的白衣少年,站在桥边临水处唇贴玉笛,眼睛微闭。一曲终了,嘴角浮起的浅浅微笑,一下子就让我在人群里发现了你。
你的笑颜,你的笛声,你玉笛横吹折扇轻挥,一副浪荡潇洒的模样。
最好的年纪遇见你,想尽机缘与你结识,把珍藏细数多年的美好全部赠予你。我记得,后来在那段只有你我的世界里,时间过的飞快。熟识后,你告诉我,这世界总与你格格不入;我便痴傻跟着说,这世界总也与我格格不入。你调侃我总是太痴太天真,丝毫没有闻到欺骗和尔虞我诈的气息。我引以为豪,非让你许诺带我一起游荡这浮躁凡尘。青山下,花丛旁,古墙小巷,长廊画舫,小桥溪水处,一起看尽世态炎凉,我和你走过的时光,散落一地芳华。
欢愉的日子总显得短,上天也嫉妒着我们的快活。
当她推门出现在我们的小舍时,一切都变了。我看到她时,她憋红着双脸,看见你进门来时的欢雀和紧张。你告诉我,她只是你一个小妹,就匆匆把她拉出门外。我看到你们在梨树下争吵,她滚烫的泪珠颗颗饱满的滴落。她望着你充满爱意和痴缠的眼神和你决绝的别开头去,我就知道你们并非兄妹那么简单。
后来你告诉我,她此行前来是为劝你回家,这是在那床榻上病重的父亲目前唯一的存念。我丝毫不怀疑你的话,还为你父亲的病提心吊胆,但生怕被你发现我的惊恐不安,所以我把忐忑和不安全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云淡风轻。你发现我淡然时显示出一点点意外的神情。我简单替你收拾行囊,告诉你前去不急归来,好好陪伴双亲。倘若不能归来万万记得书信一封,实境困难时万水千山我定寻你而来。你凝眸,往远处看去。半晌缓缓地说一声,会的。
我将你的迟疑看做不舍,心中感激。
你跟她回去时我并没有出门相送,在屋里拿起你常用的毛笔,假以书法来平复心绪。笔落在宣纸上,还未拖开就已渗开一片,手抖动泪滑落。我放下笔,心有不忍,急忙奔出。
伫立在门口,看见你们已然走远,依稀间我看出她走在你身后的小心翼翼,你频频回头望她,在视野尽头处你与她并行单手搂住她的肩膀。我心一沉,也许这未必是你与父亲的最后一面而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吧。我们相识这么久,却连手也没有碰到过。这感觉是女儿间最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宿命里认定的那样。心中的惴惴不安越发加重,但越是怀疑多想就越强迫自己选择相信你。她,就是你的妹妹吧。
我选择相信你,没有任何凭证,包括我看到的画面我都以为是幻觉。脑海里只存留你的言语,是你的话我就相信,不用理由不需解释。我相信你会回来,相信你会托鸿雁寄书带来相思意。在你走后的那日傍晚,我收拾书桌,书案上多了一个精致的匣子。我打开,是一对银钩白玉木兰耳环,只依稀记得我们曾因宋祁的《木兰花》中字词斟酌谈笑过,说起过这简单别致的林木花。它高雅洁丽,与世无争坦坦荡荡像极了我们游荡着凡尘的心中的存念。这冷玉细雕的耳坠终盼不到我玖月的生辰,但也是你第一份赠予的礼物。
一年,两年……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欧阳修《木兰花》
最后,我还是没有盼到你来。书信也没有一封,我曾动身去过找你。你曾经提过的地址,我跋山涉水赶去竟是废墟一片。心已凉大截,但还是决定回去再静静地等你的信,或许是你太忙忘记了罢。
十年后,灯火庙会。
我站在初见的桥廊坊下,过街骑楼旁的临河水阁旁,撑着伞走。雨水细细密密,远处对对情人紧紧依偎伞下。这雨越下越大,下满了绝望,我睁大眼望着茫茫人海什么也寻不见。
手里攥着你送的耳环,色泽依旧,光鲜依然。从未佩戴过它,从未听你软语说过爱我,却等你十年不见踪迹。凉玉在手,始终握不暖。此后何苦再寻?
这世界不愿意再见的人你是怎么样也见不着的罢。
玉泽,自始至终我从未理解过你,包括我们相遇,为何相遇;相见,为何相见;相知,为何相知;决绝,决绝地如此彻底。
——【终】
2016.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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