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欢喜

      “生命里有连绵不断的悲苦和这悲苦之上的故事，我爱死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生。我爱着人生里涌现的骄傲和低处的迷雾，我感谢我自己卑微而鲜活的存在。”

                                      ——余秀华

    《无端欢喜》是诗人余秀华的首部散文集。她的散文和诗歌一样，质朴，滚烫，直抵灵魂。

      和这本书结缘于厦门。2018年，夏季。

      看到书的第一眼，便有了翻阅的欲望，因为作者——残疾女诗人余秀华。

      半年前，第一次上百度查她的资料时，发现上面对她的身份描述是这两个词：农民，诗人。现在再看，多了四个字：当代作家。曾经读过她的诗集，虽然很多都读不懂，但是愿意读。她的文字，更多的是一种自我认知和个人化表达，真诚坦率中充满了诗意和哲理，也充满了犀利和泼辣，更充满了自由与纯粹，每一个句子彰显着的都是她触角的细敏、情感的赤裸以及思想的张力，散发着一颗灵魂的不伪、不屈和不羁，气息诱人！我喜欢这个诗人。

      看到书的第二眼，便有了购买的欲望，因为封面。

      首先是封面上的书名“无端欢喜”四个字。有一种热爱在里面，有一种不必言说的洒脱在里面：不必深思，不必追问，我就是喜欢！其次是封面配图：一株黑色的仙人掌。我想，在余秀华自己的心里，她应该就是这株黑色仙人掌：外表浑身是刺，内里却充满了水分；不美丽，却勇敢而倔强地存在。如果整个配图只是黑色，就不好看了，惹人注目的其实是上面开着的那朵粉色的花——硕大、显眼而柔美。我想，这朵花，正是余秀华内心的盛放。她选择了这样一幅图做封面，一定是看到了意象中的自己，如她所说：卑微而鲜活。

      看《无端欢喜》的第三眼，我读到了这样一段话：“准备好了几天里换洗的衣服，一件红裙子，一条黑裙子，和一件花旗袍。我把它们揉进包里，也把一份倦意一起揉进去。衣服进去了，床上就空了，而倦意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东西，把最稠的揉进去了，淡一点的立刻就生了出来。有时候人被稀薄的倦意包围着，反而有一些安慰。倦意是活物才有的东西，它包围住你了，也是好心告诉你：你还在人间呢。人间不够好，不会给谁欣喜若狂的感觉，但是它毕竟是我们待惯了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不熟悉，没有试探的雄心。”

      这是一种怎样的表达啊，这是怎样的一些语言啊，我不会形容，只是看到后便无端欢喜，有继续读下去的欲望。倦意不是个好东西，可是“倦意是活物才有的东西，它包围住你了，也是好心告诉你：你还在人间呢。人间不够好，不会给谁欣喜若狂的感觉，但是它毕竟是我们待惯了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不熟悉，没有试探的雄心。”是啊，生活、工作、学习、种种的牵挂带给我们的这些倦意，不正是我们活着的证明吗？即便人间不够好，但是它的确是我们待惯了的地方，谁又愿意离开自己的生命舒适区，去试探人间之外的地方呢？就是这样，她总是用那些充满张力的文字赤裸裸地告诉我们一些东西，不加掩饰，却要你剖析与深思许久；不加修饰，却能成为你读过的最美的句子。

      就这样，只是三眼，我便想拥有这本书。

      这几天，因为时间关系，并没有完完整整地读它，只是每天晨起时随便翻翻，或者午后选择性地读一读，但是，每次翻阅，我都会被这些极富张力的文字所吸引，甚至会情不自禁地出声朗读起来。我想，吸引我的，不只是这些文字，还有文字背后的思想、情感，更有承载这些思想情感的那颗灵魂！

      这是一颗不屈的灵魂，也是一颗不羁的灵魂，而这些不屈与不羁的背后，是灵魂的痛苦。一个人的痛苦，源于她的丰富——思想的丰富和感情的丰富，而余秀华，就是这样一个双重丰富的人。她的内心，用“浩荡”这个词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更为痛苦的是，这种浩荡是依附于一个残疾的身体之内。所以，才有了那些滚烫，那些张力，那些无端的欢喜。关于这一点，看过董卿主持的与余秀华有关的那一期《朗读者》之后，你会略有认识。而想真正体味这一颗灵魂，唯有读她的文字。她的文字，是“在身体与灵魂的缝隙间”，用心用力地写出的那些“日常生活中的不安，灵魂的动荡”，以及“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痛苦与喜悦”。

    《无端欢喜》，我无端喜欢，它是对生活极致的热爱，是对人性极致的思考，是对自我极致的认识，是那种溢出来的欢喜，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解释。推荐给你，希望你也喜欢。

精彩语段分享——

      我怨恨过生活的不公，但幸运的是，真正的喜悦都是来自灵魂深处，而不是外界。

      横店浓郁的气息在我骨骼里穿梭，油菜花浩浩荡荡地开着。生命的辽阔总是让人心神荡漾，于是有了活下去的梦想和热情，于是奋力爱这春天，如同明明知道爱情没有好结果一样还会认真去爱一个人，生命就是这么可爱。

      一个人忧愁，一个人在命运里无所适从。我们这些在文字里取暖的孤独的孩子，我这个对人生的来龙去脉不停怀疑却做不到彻底背叛的矛盾者。事情总是在我们的想象之外，而远方一定比我们认为的远方更远。

      火车从湖北荆门向四面八方奔走，像一个找不到方向的人。我跟着火车向四面八方奔走，是一个寻找方向的人。只能身披悲伤，继续在人世里横冲直撞，完成我们没有完成的人生。生活没有教会我顺从，但是我知道要顺其自然。

      在一个个朴素的日子里，这样安详的时辰让我心里充满了喜悦，生命的姿态在这样的时候格外清晰。当我第一次感觉到它的美好的时候，这热爱便从来没有间断。它一定无数次抚慰了我的悲伤和迷茫，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它一定许多次给了我不动声色的希望。幸福总是如此朴素，不需要大红大紫的映托，不需要所谓的成功的印证，需要被印证的东西首先已经被怀疑过了。

      有人自远方来，叩我柴扉，许我桃花，我无法知道我和命运有怎样的约定，我唯一能做的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地活，某一天也是顺其自然地死，骨葬大风，无需祭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