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庄内的炉火烧得正旺，案桌上的茶气氤氲，墨年正打算独自品茗，院子外便传来一阵狗吠声，院内寒风簌簌的声音愈发显得聒噪，她低着眉眼搅拌着手里的茶香，直到热气浸湿了视线，她才开口:“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檐下的红灯笼和风铃越来越躁动，像即将破土而出的野兽，想要吞没了墨年，只瞧着她素手一抬，门口便又恢复了安静。
“庄主，门外有一姑娘求见，可否见？”侍女九曲的声音在空中冷漠地传来，墨年随意拨动着炉子的柴火，整张脸在焰色里显得格外妖冶，薄唇亲启:“允。”
她倒上一杯茶放在对面，等着来人。
山庄外的风雪越来越大，玉亭惨白着脸等在门口，竹子在风雪里摇曳，偶尔坠落的雪顺着她后脖子滑了进去，引来一阵颤意。
她得到主人允许后，拢紧狐裘匆匆往里走去，走到台阶下时，玉亭抬头看到了耀眼的红，与身后的白雪行成鲜艳的对比，尤其是那盏奇异的红灯笼，嘶吼得厉害，她的心突然酸涩得厉害。
“庄主，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玉亭听闻过雪落山庄的庄主是个凭心情行事之人，而她尚未备好自己的筹码。
“进。”屋里传出一道漫不经心的女声，玉亭抖弄掉身上的冷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足下上好的毛毯，空气里的燥意，都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坐。”她寻声而去，入目的便是一个靠坐在檀木榻上的女子，不似世人口中的凶神恶煞，反而在这一方屋子里显得超凡脱俗，像极了下凡历练的仙子。
玉亭褪下狐裘有些拘谨地坐在她对面，“喝。”女子抬起纤纤细手，如玉一般的手在烛火里发着光，她闻言照做。
“评。”玉亭有一瞬间的愣神，回过神来斟酌着开口:“香而不浓，也很甘甜，好茶。”
“说。”墨年许是对她的回答较为满意，整个人更加慵懒地靠在那里，眼里闪烁着光芒。
“妾唤玉亭，此次来求见庄主，是为了得知一人下落。”
“何人？”
“妾夫君——狗占。”空气中传来一阵笑声，外面的红灯笼愈发急切地摇摆着，散发出戾气，玉亭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墨年蹙了蹙眉:“九曲，封。”
“是，庄主。”一切又恢复了安静，玉亭只听到了门外的风雪声，可那只灯笼却在她脑海里猛烈地撞击。
“继续。”
“妾与夫君青梅竹马，待到成婚之时，妾突然重病，大夫都说无力回天，眼看着红事变成白事，可我却听到夫君趴在我耳侧，告诉我，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一定会救活我的。”灯笼在她面前现了身，屋内的炉火也盖不住她苍白的脸，玉亭有些紧张地抠着手指，后背上已是汗流浃背，她有些后悔来此处了。
“喝。”她顺从地喝了口水，那股子气息全消失不见，心里却还是慌得厉害。
“静心，莫急。”墨年的声音响起，她只觉得自己坐在禅房里打坐，外面的风雪似乎下得更迫切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来妾真的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可再也没见到妾的夫君，周围的人好像也都不认识他，他们都只说妾是病疯了。”
“可是妾明明记得夫君说等妾好了，选个良辰吉日迎妾入府，一屋两人三餐四季，那是他许诺妾的，可如今醒来，却早已是黄粱一梦，谁也不记得他了，可妾如何都忘不了啊！”
墨年垂着眸子没说话，叫人瞧不清眼里的神色，她一时心里没底，咬牙道:“只要庄主让妾身能再次见到夫君，妾怎样都行！”
骇人的声音冒了出来:“如何都行？”
那只灯笼又在叫嚣，她拼命地打碎它，朝墨年点头:“对！”
“把茶全喝了。”墨年的眸子变成了猩红色，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可她脸上又有些狰狞，似乎在抢夺什么。
玉亭来不及思考，一口饮尽杯中茶，只剩下一张人皮。
良久，墨年起身赤着足走在毛毯上，地面涌现一朵朵黑莲，挥手便毁了这上好的榻:“凡人的东西真肮脏，本尊碰一下都嫌恶心。”
“九曲。”她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处理一下。”
“是。”
“你又杀了人！”愤怒的声音响起，“不要忘了，我与你是一体的！”
“不是还有你行善吗？”她笑得肆意，“更何况我与她是公平交换。”
“你！”
“嘶，太冷了，本尊沉眠去。”
屋檐下的另一端又挂上了一个红灯笼，隔的老远，可也算共白头了。
风雪吹得越大了，九曲又在询问:“庄主，门外有人求见，可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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