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14日《姑苏晚报》用一个版面刊登了本报记者刘放的专访:《在喧嚣的机器旁写出24本书——蒋坤元访谈录》
我庆幸生命里有当兵的历史
晚报会客厅:蒋先生好!你其实是我们晚报的老朋友了,记得晚报一创刊,你就是副刊的热心作者,三天两头有稿子投来,还记得那些日子吗?
蒋坤元: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真要感谢晚报。记得晚报创刊号上,就发表了我的散文《我为儿子取大名》,这算起来已经是20年前的事了,但感觉仍然恍若如昨。我给儿子取名为晴谷,并作文以记之,就是希望他快乐地播种,并且胸怀像山谷一样宽广。是晚报给了我一个刻骨铭心的机会,让我儿子这个名字叫响了,这也确立了我与晚报的缘分。现在我很少为晚报投稿,但我还是每年都要订阅两份晚报,家里一份,厂里一份,晚报就是我一生的朋友,是我一生的红颜知己。
晚报会客厅:儿子名字有诗意,有阳光的芬芳和泥土的厚实。现在他应该是一个俊朗的青年了吧?他才是你最满意的作品。
蒋坤元:对!说得没错,儿子就是我今生最满意的作品。三年前,儿子从南京工程学院毕业,是机械制造与自动化专业的,毕业后他在莱克公司做了两年产品设计。他的人生志向,也许真是被我们父母所选定的,但他也开始慢慢地热爱机械制造了,去年10月,他来到了我的身边,与我并肩作战了。我用并肩作战这个词,一来是我的专业就是冲压与注塑,需要他这样的专业技术人才;二来我原来是一个人战斗,我不太懂技术,所以走了许多弯路,现在他有技术基本功,所以他一来,新品开发就源源不断,今年至今承接的新品业务接近二千万元了。如果他不来,凭我一个人无论如何是接不到这么些新品的。因为当今时代注重的是品质,而人情关系已经是次要位置了,老关系要经受考验了。近一年来,他主抓产品开发,非常成功,他已经超越我了,为此我感到舒心。如果说我有什么作品最骄傲,我要说,是晴谷的成才让我最感到骄傲。只是我的工厂业务还不是太大,战舰的吨位还不够,所以,他可是任重道远啊。
晚报会客厅:并肩作战,这个词非常好,上阵父子兵嘛。你一定是忘不了自己的当兵岁月的,这应该对你一生都是大有裨益的吧?
蒋坤元:18岁,我去北方当兵。当时以为远得不得了,其实就是安徽的蚌埠。我在那里当了一名特种水兵。有人说当兵苦,而我并不觉得有多少苦,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历练就是财富。在飘雪的夜里,我站岗放哨,我对着夜空发誓,我要好好当兵,要衣锦还乡。但很遗憾,5年后我的最高职务是班长,像高加林一样回到了故乡。那时候我很茫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在北方当兵,我想念父母,想念家乡,所以当兵给我收获之一,就是在那样的年龄离开了父母离开了故乡,因而也懂得牵记,懂得离愁别绪,懂得报答父母恩,思念故土情。我说,我要像淮河边上的一棵柳树那样顽强地生长。所以,当我灰头土脸回到故乡,我又暗暗发誓,我要重新开始我的人生!有人说要迈好人生第一步,我庆幸生命里有当兵的历史,这是我人生重要的第一步。回忆那时的青葱岁月,我记得那时我特别喜欢苏小明的一首歌,叫《军港之夜》,非常美,让人陶醉。可以说,那首歌是我们所有水兵的心爱。
他明白地向我指出,说我不懂“慈不掌兵”的规则
晚报会客厅:你有一本书,叫《正前方》,这其实也是带有兵营味道的。有人说,你不穿军装二十多年了,但从你的背影看,你还是像个兵。
蒋坤元:从背影看?我可能已经有些驼背了,嘿嘿,岁月不饶人啊。但是,脊梁是弯而不曲,弯,也是朝着正前方弯,那是当兵冲锋陷阵的最经典态势。我喜欢兵的感觉。我感觉人家说我像个兵,是在夸奖我,褒扬我。我当兵的时候,我就迷上了写作,那时只是写些新闻报道之类,很幸运,因为“写报道成绩突出”荣获三等功一次,我就把这一枚奖章送给了我的求婚女友,就是我现在的妻子。退伍后,我做过许多工作,但都没有太多的出息,唯一引以为自豪的是,我喜欢上了文学,痴迷上写作。在1999年,我出版了第一本散文集《梦里水乡》。《正前方》是我自己做老板以后写的第一本书,记述了我创业的风风雨雨,我创业许多的故事在这本书里都能找到。开厂的时候真是特别的辛苦,我曾经十几天没有脱过衣服睡囫囵觉,都是睡在车间的一个角落里,将就一晚。因为要赶一批活,我曾经有七、八个月住在工地,没有人看工地,只好自己顶上去看着。我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既是老板,又是打工仔。我所称的“正前方”,就有虽说充满艰辛苦难,但越过这个封锁,前方必定会阳光灿烂的含义。
晚报会客厅:好,说说你创业的艰辛吧。你的带有硝烟味的自传体长篇小说《背水一战》,先透露一点吧。
蒋坤元:这里必须要提一个人,他是我的命中贵人,就是大舅子,妻子的哥哥。他是成功的企业家,他一直赞赏我,教导我,在关键时刻还从资金上人脉上扶持我。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背水一战》这部我的自传体小说,背景也有他,但只是暗线,没有正面写他。小说写我在阳澄湖创业的经历,在书中我说的地名叫冰湖,这是大家都懂的。但我所讲述的事件,都是真实的,没有虚构的成分。2006年,我在阳澄湖畔投资买地建造厂房,其实当时,我口袋里只有20多万元。事后老婆说,“你是个无胆的人”,这话当然有后怕,但也有些庆幸我的天不怕地不怕。当时我是骑着老南方牌摩托去买地,镇长都不相信我,说,你行吗?我说,我行的。那时投资环境宽松,我就这样大大咧咧买到了25亩地,于是“背水一战”的故事就发生了。书中主要记述与两个女人的“战争”,一个是东北女人租我厂房,后来逃之夭夭,结果政府责令我垫付她留下的大窟窿--28万元的员工工资。另一个是我提供660平方米的厂房,给阳澄湖的一个女人做食堂,也是好心无好报。苦难也是财富。
晚报会客厅:你的创业经历其实有点秀才造反的味道,太理想化,太温情化!
蒋坤元:这个也是有历史根源的。我的父亲很善良,善良一辈子,他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大队支书,当时他的手下有两个干部瞒着他私分了一船木头,最后向上级作检查的却是我父亲。我父亲很生气,但也敢担当,他说这是他管教无方。我传承了父亲善良的脾气,做老板十几年,从来没有对员工发过火,因为我不懂业务,所以我要处处求人。2008年,我厂里有个员工,工作中违规操作,失去一个手指头,我赔了27万元。现在我觉得赔给那个员工太少了,但在那时,那是一笔很大的支出啊,那时我的厂子,一年产值才二三百万元。我儿子来到我的身边,他明白地向我提出,说我不懂“慈不掌兵”的规则,这样的企业不可能成大气候。现在他在建立团队,通过各项规章制度管理工厂,比如现在上班出勤用打卡了,上下班打铃,员工操作必须用钳子。谁图省事有手直接操作,他会勒令停工,整顿,扣罚,一两次整顿,现在明显规范了。他说这是对企业负责,也是对员工的人身安全负责。这些,正是我以前欠缺的。
我只能是一个从田埂上走过来的码字匠
晚报会客厅:有人说你是苏州作家中最富有的,腰包最鼓的,你怎么看?
蒋坤元:这个,我实话实说吧。其实,这是我十年前的一个梦想,我暗暗立志要做苏州最有钱的作家。人都是有梦想的,我更早些的梦想,是不种田。那时是十三岁吧,要顶着烈日下田割稻插秧,非常辛苦。种田的艰辛我深有体会,不管从事什么工作,都不及种田苦。而且,种田的苦不仅仅是累,还有一年忙到头来收成不好,穷。又累又穷,这太不公道了,这太苦了,又累又委屈,心里多憋屈。至于现在我有没有成为苏州最有钱的作家,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一直在努力,每天都在奔跑。工作再忙碌,我每天要写一两千字出来,不写出来,我不睡觉。休息日,我写作顺利时就能出产一万多字。一年下来,天天如是,就能聚砂成塔了。我老婆对儿子说,你看爸这个工作的状态,做个全国劳模也是够格的。我听了心里美美的。这可是当年怪我“无胆”的人啊,现在她也认可我了。让我在儿子面前有面子了。但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比起苏州那些获得鲁迅文学奖的作家,那些获得全国文学奖的作家,那些获得紫金山文学奖的作家,我只能是一个从田埂上走过来的码字匠。作家的财富应该要让版税来说话,而不是办企业的钱来衡量的。用办企业挣的钱,当然也是干净钱,但毕竟不是卖文所得。二者不是一回事。我要向那些成绩斐然的苏州作家学习。但我用不着妄自菲薄,我忙自己的企业,企业兴旺,这二十多年来还在喧嚣的机器旁用心血和汗水泪水写出了二十四本书。我无愧生命!我就是一个草根作家,我接地气,我活得有滋有味,活得毫无愧色。
晚报会客厅:工作这么忙,你怎么还能出这么多作品,你最看重的作品---儿子,他是这么看待你的写作的?
蒋坤元:写作纯粹是我的业余爱好嘛,不是说有爱好的人生才是美好的人生么。虽说我在开厂,但我夜里很少在外面应酬,劳碌一天最快乐的是回到家里,然后打开电脑写作。我以前是买回稿子爬格子,现在是敲电脑键盘,今非昔比,自己也有成就感。只要我坐在电脑前,文字就会像荷叶上的露珠,滚动跳跃,灵性十足。儿子爱理科,对文学不感兴趣,但他尊重我的劳动,我的追求。他曾对我说,如果我不写作,将心血更多地投入工厂,工厂也许会更好吧?我回答,也不一定的。我想了想说,如果我不写作,业余让梦想的风将追求的帆鼓得满满,企业是否有眼下的规模不说,给你抱回一个小妹妹或小弟弟也未可知的。因为,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儿子点头。妻子挽着儿子的胳膊也点头。望着我的妻儿,我觉得生活太厚我了。我要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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