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

“小道士，别急，姐姐会放了你的，但不是现在……”面前衣着暴露的妖女这么说着，暗示地扭了扭蛇一般的腰肢。她低沉喑哑的声音直往人耳朵里钻，沙沙的，像根羽毛搔拨心尖儿。

小道士紧紧闭着眼睛，刚才看到的景色是他过往十八年从没见过的，绯红的薄纱和璎珞遮挡不住对面大片雪白晃眼的肌肤，刚一回想，他就觉得鼻子里痒痒的，像有什么要喷涌出来，连忙默念《南华经》静心。

“嘀嘀咕咕的，在念什么呀？你师父教你的吗？”

那声音突然离他极近，温热轻柔的气流吹过耳道，小道士吓得往后一弹，若不是被捆仙绳绑着，怕要跳出几丈开外。

这样的惊慌换来一阵放肆的笑，笑完了，妖女离他远了些，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狼狈地被捆成粽子也掩盖不住小道士神清骨秀，面上一抹薄红泄露了内心的慌乱，眉目间却仍是一派清正，显然被教得很好。

看着小道士力持镇定的样子，妖女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欺负小孩儿。她转身回座，红纱一拂，遮住了半个身子，却露出足尖形制奇异的鞋，那鞋子形似鸡爪，三尖一踞闪着锋利的寒光，显然是件武器。她盯着鞋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小道士担惊受怕半晌，见没有动静，偷偷试着睁开了眼。他发现，妖女坐在离他挺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嘴角还含着一丝笑，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调戏人的时候，这妖女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他大着胆子问：“你能快点放了我吗？我出来一天多了，师父会担心的，而且他生病了，没人照顾不行。”

被从沉思中惊醒，妖女也没发脾气，睨他一眼，问道：“你师父……怎么会生病？”小道士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答：“师父年纪大了，这几年总容易病。”妖女的表情好像有点……唏嘘？她重复了一遍：“年纪大了。”又低低自言自语：“他是辛卯年生人，今年才八十岁。”

“他生了什么病？”

小道士觉得妖女很奇怪，但没敢发问，小声说：“风寒。”妖女叹口气：“唉，人类真脆弱。”她又问了小道士很多古怪问题，都是关于他师父的，比如“他还喜欢穿蓝衣服吗”，“他早上练剑吗”，甚至还有“他养鸟了吗”，小道士不知道为什么，一一答了：“师父所有衣服都是蓝色的”，“这几年不练了，改成打拳”，“师父不养鸟，但是他喜欢画花鸟图，尤其爱画雉鸡”。

妖女听完这些答案，又沉默了，小道士偷瞧时，发现她眼里似乎泛过一道泪光。发现他偷看，妖女拭了泪，瞪了他一眼，突然一掌向他额头拍去，小道士大惊要躲，却怎么也躲不开，被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晕了过去。

妖女运起灵力，半晌，掌中凝出盈亮光芒，化作一朵紫红色的灵芝，柄短肉厚，香气扑鼻。她将灵芝装进木盒，塞进小道士怀里，然后拎起小道士，驾阵清风消失在洞府里，没惊动看门小妖。

坡度和缓的山坡上，小道士从半人高的草里爬出来，晃晃脑袋，怎么会躺在草丛里睡着了？啊！他叫了一声，突然记起，自己是出来给师父采药的，在山壁上发现一朵灵芝，好不容易爬上去采到，却不小心摔了下来。看来是自己命大，滚到草丛里晕了一会儿。

他连忙摸摸自己怀里，找到一个盒子，打开看时，正是一朵品相极好的灵芝。“师父吃了它准能好！”小道士顾不得拍打身上的草屑泥土，紧紧捏着盒子往道观跑，身后，一只极美的蓝翎雉鸡望着他的背影，挥挥翅膀，向相反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