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的刘姨,温文尔雅,老头子去世后,她投奔女儿而来。
女儿在小区里买了一套80平方的房子,她住进了这所公寓,40平米的小屋,自己住足够。
远了香,近了殃。父母子女之间,保持一点距离反而产生了美,母慈子孝。
刘姨矮墩墩的身材,胖乎乎的脸儿,说起话来和善得很,不过也轻易不说话,她是典型的社恐。
只有同样社恐的陈姨对她的心思,两个人约个面,刘姨的嘴巴“嘚不嘚不”不停歇,就像需要定期泄洪的水库似的,排放了攒了好几天的“话”。
多数时候,和邻居在一起聊天,她只管听,顶多微笑着,心里暗暗记住了那些事,也有了自己的判断,不过不愿意分享观点。
话多语失,性格使然。
闷肚子人胀肚子心。这话是我奶奶的“村言村语”,大致是形容一个人不爱说话,心机多,用来形容刘姨再恰当不过了。
当邻居们产生争执,或者遇到难缠的问题时,刘姨才勉为其难地开了“金口”,说出的话一针见血,直击要点。就像一个“感叹号”似的,在大家惊叹的表情里,终结了多方言论。
其实,貌不惊人的刘姨退休前在国营企业里,做了多年人力资源管理工作,能力和水平可不仅仅是“两把刷子”,也可能是“好几把刷子”。和她同频的陈姨更不得了,据说是化学实验室里工作,做一些高深的实验,做得多说得少。
难怪,她俩惺惺相惜。
本以为日子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哗啦”奔涌向前,可是刘姨40多岁的女儿丁克多年,突然怀了孕,打破了原本的平静生活。
刘姨忙了起来,白天去女儿家陀螺一样的转,洗衣、做饭、收拾家。月嫂走了,女儿也上班了,她还要伺候一个刚满月的外孙。一天天,手忙脚乱,腰酸背痛腿抽筋,再也没有往日的清闲潇洒。
母女时常接触,矛盾也多了,刘姨嘴上虽然不说,心里的苦楚像黄连水一样,一股一股向上涌。以前还有空和老闺蜜陈姨唠叨唠叨,“定期泄洪”,现在已经到了“最高水位”了,随时可能倾泄出来。
偶尔几次路上见了刘姨,急匆匆地买菜,带着小跑,见了邻居苦笑着,再也见不到往日的优雅。
一个春日的清晨,初绽的桃花露出粉红的花蕾,和风丽日的天儿,引着老人们早早地下楼散步。
刘姨的女儿匆匆忙忙从楼里出来,面露不愉之色,凑到楼下的阿姨堆里,客客气气地问询着:“阿姨,你们见到我妈了吗?”
“没有啊,我早上6点就下来。”王姐非常肯定地说。
“我昨晚看到了,她刚从你家回来。”郑大爷思考了几分钟,如实回答。
“对呀,昨晚从我家走的,今早应该来我家了啊,电话关机,人也不在家,去哪了,去哪了,急死了……”刘姨的女儿烦躁地皱着眉,埋怨着:“我们一会儿还得上班呢,她还不见了!”
“电视剧女王”王姐警觉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慌了神一般叫出了声:“报警啊,报警吧!”刘姨是一个严谨的人,时间观念比上班的人还准时,这样反常还是第一遭。
“对,报警吧,快报警!”众人附和着,刘姨的女儿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手忙脚乱地在小区群里发了一个“寻人启事”,哆嗦着拨打了辖区派出所电话。
邻居们也在自己熟悉的人里帮着打听,原本慢悠悠的晨练人群,四散开来,加了倍速一般。
不久,小区群里有了消息:有人在昨晚11点看到刘姨出了小区。
派出所的消息接踵而至:距离小区两条马路的“思想湖公园”,水面上漂浮着一具老年女尸。
接到电话的刘姨女儿腿瞬间软了下来,不受控制地瘫坐在地上,苍白着脸,站都站不起来。
王姐和陈姨宽慰着:“肯定不是你妈啊,你妈不能想不开……”说着她俩不自信的话,脸上的神色暴露了她们的内心的慌张。
警车来了,接上了刘姨的女儿赶往现场,王姐和陈姨搀着,一起坐上了警车。
留下的邻居们,嘴上说着“不能是她”,隐隐的不安在心里作祟。
一会儿功夫,王姐和陈姨回来,眼里分明刚刚淌过泪,并且下一轮眼泪已经准备充分了,随时都可能流出来。
“是她,是刘姐。”陈姨眼泪伴随着哭腔,一齐宣告这个不幸的消息。
众人叹息着,都想不通原因。不缺钱,身体也好,女儿才有了孩子,光明的未来等着她,怎么会这样?
王姐,擦了擦眼睛,克制住了眼泪,抽噎着:“唉,昨天和女儿因为外孙发烧了,闹矛盾了,女儿埋怨她,她也觉得委屈,一时想不开……”
“从思想湖跳了下去……手机关机扔岸上了……”张姨补充道,“我和她多说说话就好了,赖我了,赖我!”眼泪又止不住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哪里能怪你啊,无亲无故的。”
“都是女儿不关心她啊……不懂事,不懂事!”
“命里该这么走啊,拦不住!”
“才66岁,太年轻了。”
你一言我一语,刘姨的死让一些老年人由衷地不舍。
以后的日子,刘姨虽然从我们的生活圈里消失了,但是有关她的回忆,却时不时在人们口中传诵着,离开了,好像还在。
刘姨的女儿抑郁了,搬走了,带着对妈妈的愧疚,回到了老家。
有时候在想,如果她的女儿一直丁克,她们互不干扰,会不会没有意外?如果刘姨的老伴还在,多一个人开解,会不会减少一些矛盾?
人生没有如果,人与人之间多一些理解和宽容,或许能减少一些悲剧的发生。
往往,伤害最深的,是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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