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凋花绽故人游,物是人非花依旧。皆怪落花作多情,纠纠缠缠几时休?
苦涩的汤药灌入干咳的肺腑带起一阵咳喘,躺在炕上的男孩微微睁开双眼。简朴的屋子,砖红色的墙上挂满风筝和木头做的小玩样。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寻遍,在幽闺自怜。”
屋外传来一阵婉转悠扬的曲调,男孩拖着宽大的衣裤,寻着那声音推开房门。
狭小的庭院,漫天飞舞的雪花降落在枝头,正像那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个男人穿着白色长袍在梨树下转着纸扇,唱着一曲《牡丹亭》。
男人停了下来,回首望着赤脚踏在雪地里的男孩柔声喊道:“过来。”
男孩愣在原地,不敢移动半步。男人没有再理会他,望着挂满雪花的梨树说道:“听说几天前有位官爷犯了重罪被下令抄家,我路过的时候将军府已被烧得一干二净,回来的路上在巷子里遇到你,这便把你捡回来了。”
男孩双腿一软跌坐在雪地上,望着白茫茫的天际,眼泪无声的滑下。男人走到他身边,俯身将他抱入屋内。
“你的鞋子掉了一只,我帮你做了双新的。只是,你那衣服是不能要了。我已经把我的衣服改了,待会儿你自己穿上。”
男孩无力的坐在炕上,任由这个陌生男人擦
掉他脚上的积雪,换了双新鞋。
“你知道我是谁,怎么没把我交给他们?”
“好啊。”男人抬起头,对上男孩无神的双眼。
深夜,男人牵着男孩,两人披着白色斗篷在雪地里走着,宛如参加一场葬礼。
一股烧焦味漫延在冻结的空气中,昔日辉煌的将军府如今只剩一片废墟。乌黑的残瓦破柱前,瘦小的男孩双膝下跪,俯身下拜。
许久,男人拉起他,背着他在雪中缓缓走着。
“你叫什么名字?”空旷的街道,男孩趴在他背上,听着他讲话。
“月。”
“月……真巧,我有过一个孩子,她也叫月。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和你一样大了。”
男孩沉默着,男人也不再讲话,静静的穿过街道,又走回了他的小院。
“如果你不嫌弃,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你姓尹,尹月。记住我的名字,尹云宣。你也可以叫我──父亲。”
“哼!呵呵……哈哈哈哈!”
冰凉的铁扇架在尹月的脖颈,他没有躲避,反而大声笑了起来。
洛应雪、尹云宣、洛应裘,他竟被这一家子耍得团团转,真是比撞鬼还荒唐!
“怎么,要死了也这么乐意?”应裘也轻笑着。
“对。我早就该死了,不是么?”
“十年前在将军府我放过一次你,五年前的北平小巷又放了你一次。你觉得,我还能再放过你吗?”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救我!”
“哼哼!我想你还得再清楚一件事,救你的人是我,不过……”应裘贴在他耳旁轻声说道:“你以为,谁会稀罕你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伶人!”
尹月身子一僵,“你……什么意思?”
“还用我说得这么明白吗?那位贝勒爷,你可还满意?”
暗红的房间、浓烈的酒精、吃人的禽兽、撕扯的衣物……肮脏的画面一股一股塞进尹月的脑海,挥之不去。
应裘看着此时痛苦无助的尹月,脸上越发笑得诡异。
“疯子!疯子!你们凭什么都要介入我的人生!凭什么!”尹月疯狂的抓着头发,眼里已是一片通红。
“如果别人可以介入你的人生,那是你自己给了别人介入的权力!”
“哼……”尹月大笑一声,“好,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你们!再也没有权力了!”
白色冥布伴着开启的窗口在房间里翩翩交织,一男一女在飘荡的冥布下若隐若现。
应裘紧紧抓住他的身体,手中锋利的铁扇却在她的手上划出一道血口,一点一点滴落在尹月脸上。
“怎么?你想跳下去?你就算跳到十八层地狱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尹月无助的靠着窗口,两行眼泪划过苍白的脸颊,心中的怒火终于化为撕心裂肺的呐喊。
“啊!啊!啊!啊!”
尹月用力挣开她,迈了几步又猛然转身,掏出袖口里的两只镯子,用力的摔在地上大声喊道:“还给你!”
眼泪紧紧锁在眼眶,手中的铁扇与她身后清脆的破碎声一同滑落。
血沁古玉已成碎片,木镯却还是完好无损。应裘缓缓的蹲下,一片一片的将它拾起。
“为何还要如此折腾?”
檀香木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君邪走了出来,靠着檀木深沉的看着她。
“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她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接而又继续捡着,“我放过他,谁来放过我啊?”
君邪无奈的摇了摇头,取出口袋里的红布走到她面前蹲下,接过她手中的碎片倒入红布中。
“人养玉,玉护人。玉若是碎了,一定是它帮你挡了劫难,得用红布包起来把玉葬了。”
“它挡的是他的劫。”
君邪把玉包好交到她手里,扶着她的肩膀一同起身,抬手顺了顺她的短发。
“在师兄弟中你年纪最小,虽有天生的习武天赋,但生性孤傲,性情不稳。即便如此,你可知道师傅为何还如此信任你?”
“你说呢。”
他包着她渗血的手心说着:“你呀!永远都对自己那么残忍。”
“那又怎样?”
“你对他残忍,那就说明……你早就把他当成你自己了。对么!”
落尽梨花不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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