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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当每户人家都忙着购买年货的时候，在冰冷的黄河滩里面，出现了稀稀疏疏熟悉的身影，趁着这段黄金时间，到里面打捞过年每家必用的宝贝，里面曾留下莲花开放过的痕迹，而此时它的枝茎花叶已完全融化在淤泥中，留存在淤泥中是盛夏的果实，是一个个散发香味的莲藕，莲藕只需生长两个月，成熟后就不长了，你采或不采它都会在安静地在淤泥中“熟睡”。
清晨的黄河滩上，比起往年更冷了，冷风簌簌吹着，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看着里面让人感觉不寒而栗，更别说人泡到里面去了，不过即使这样，这里仍然会聚集黄河滩周边的庄稼人，为了生计，去挑战这难以承受的寒冷。
随着一阵清脆的破冰声，数尺宽的冰面四散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码顺的竹排，约摸有八尺宽从岸上往里推进，上面漂浮着的树枝枯叶都被冲散开，可以清晰看见滩底的水色就像绿幕一般，冷不丁传来难闻的猪笼草味道。
挖藕人一切准备就绪，就开始下滩捞藕了，刚触及水面的时候，能看到那一刹的咬牙咧嘴表情，眼角纹全挤在了一块儿，为了尽快适应这零下低温，他们都会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就把整个小腿肚子淌在冰水里，手掌胳膊也浸在里面，为了更好地寻找目标，身体也一边向滩里面推进，一边将眼前漂浮物都装在了麻袋里，为了尽快驱除水中的寒冷，他们尽量不让自己停下来，在他们的嘴里时常嚼着半拉生姜，也在此刻起了重要作用。
接下来就是展现挖藕人本领的时候了，哪片水面最先被淤泥沾染，就是莲藕最先露出水面的地方，只见他们在水下用手掌摸索试探，从他们细小的表情变化中，就知道“该出手时就会有”，他们小心翼翼收获，只见一个个莲藕从沉睡的淤泥中被唤醒，洗了一个干净冰爽的凉水澡，那一节节粗胖形状真喜欢人，莲藕大多都是完整的躺在竹排上，很少有断裂开的，终于知道为何他们在起藕的时候花费那么长时间了。
偶尔有几个断裂的，就是碰到起藕作业中的难题了，这些莲藕大多成长在坚硬的冻土中，取出来十分困难，需要实打实的操作经验，先用小铲子慢慢刨去冻土，冻土清理差不多，再开始用手掌慢慢去掉剩余那层冻土，这个分寸很难把握，不过在专业采藕人的面前，这都不算难题，倒添了一分起藕时的挑战和乐趣。
随着时间的推移，竹排上的莲藕越堆越满，压得竹排沉下去几公分，在冰面中踉踉跄跄，要不是挖藕工掌控着方向，莲藕随时可能遁入淤泥中，看来要给竹排卸卸压了，挖藕人两手掌控着方向，在淤泥中往回走，哪怕再熟练的挖藕工，对水面下都不能预测，偶尔被绊了一下，掉落在水中的莲藕，重新拾起来又得耽误工夫，这算是比较好的，就怕是被水中的树枝硬茬子划一道，这是最让人难受的，疼不算就怕伤口感染，于是不得不终止工作。
挖藕人卸完起好的莲藕，都会在岸上休息片刻，趁着他们喝水的空隙，我常会凑上去看，只见他们身上都已被水泡的没有一丝血色，手上划出一道道细小伤口，裹着淤泥的脚掌冻得皲裂而不知，他们交谈着最近的莲藕价格，平时一斤卖个一块五毛钱，年前这段时间能卖得好些，一斤能卖个两块钱，瑟瑟寒风中看到他们冻得发紫的嘴唇，却依然不能阻挡他们交谈的热情，在欢快的话语中尽是对新年的期盼。
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挖藕人不穿上一套水中工作服呢，至少能御寒保暖，也能防止水下的未知伤害，我凑上前去问他们，他们都是笑笑不说话，只是在地面上踩了一下，不知是何用意。
正当我沉思不得解的时候，挖藕工又开始进入河滩了，这次推着竹排向着河滩深处前进，原来他们并没有就此结束，浅处的莲藕已经起的差不多，接下来就要挑战河滩深处的莲藕了，这里的莲藕成色好、块头大，是大集上最抢手的，但也是采摘难度最大的。
当我以为他们还会用最开始的办法时，却被眼前一幕惊住了，河滩深处的莲藕用手掌摸已经不现实了，只见挖藕人在没过肚脐还要高一尺的冰水上来回挪动，身体上下浮动像是在踩什么，试探约一分钟左右，挖藕人往鼻子里塞上棉花，深吸一口气然后沉入水面下，只看见浑浊的水面上冒出的气泡。
当我以为挖藕人要出事，正准备给旁边的人呼救时，沉入水面近一分钟的挖藕人从下面冒了出来，从他那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他举着手里的莲藕，足足有一米半长，真是莲藕中的大块头，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水渍，只顾着炫耀自己的成果了，将大块头放在竹排上面，又开始在别的地方开始踩了。
原来不穿工作服是为了能够挖起到更大更优质的莲藕，这时我才明白挖藕人岸上“踩”的含意，挖藕人不只是挖藕人，还是“采藕人”，不是这个“采”，而是这个“踩”。
河滩中重新开始忙碌起来，挖藕人早已忘却这数九寒天的冰冷，淌在这古老的黄河滩深处，用足迹寻觅着藏在淤泥深处的莲藕，在冰冷的河水中来回试探，顶着头顶浑浊的冰水和难闻的气味，只为找到更令人惊喜的莲藕，卖出个好价钱，给家里添上几道硬菜。
约傍晚五点左右，挖藕人渐渐离开了黄河滩，藕塘上白茫茫一片，结成的雾气笼罩在冰面中，被冲散的冰面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未被发现的莲藕继续沉睡，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承接着这夏去东来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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