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柏雨背着书包回到了福利院,还没进到自己的宿舍就被一群孩子拦了下来。带头的是这群孩子里年龄最大的那个,名字叫连锋,十三岁,在离福利院最近的中学读初一,身材高挑早已长出了青少年的模样,跟瘦小的柏雨站在一起,让人有种他一只手就能掐死柏雨的错觉。
柏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什么事?”
连锋皱起了眉头,对柏雨事不关己的态度很不爽,学着大人的语气说:“正好今天周小佳不在,我有事要跟你聊聊。”
柏雨对他装腔作势的样子嗤之以鼻:“警匪片看多了吧。”然后伸手拨开那些人,想要进房间去。
连锋咒骂一声,突然揪住柏雨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撤了过来。柏雨还没站稳,就被拖着往外走。
“你要为你的态度付出代价!”
“咣”地一声,连锋把柏雨重重地扔到墙角。瘦弱的身子撞到坚硬粗糙的墙壁上,柏雨疼得嘴角颤了一颤,一声不吭地看着连锋。
“挺倔。”连锋冷哼一声,用脚踢了踢柏雨的腰,“你命真是好,一来这里就被周小佳护得像个小皇帝似的,到现在居然勾搭上卫茗尔了。”
柏雨脸色阴沉下来,那双漂亮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瞪着连锋,旁边没有被瞪的一个男孩竟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他的眼神:冰冷。
连锋眯起眼睛,跳起来一脚飞到柏雨胸口上,“还瞪我?小心眼珠子掉出来!”说话间,他又一连踹了柏雨多脚。弱不经风的柏雨再坚强,也被这十多岁的少年踢得蜷缩起来浑身颤抖,疼痛像蚂蚁在身上爬一样弥漫全身。
连锋再次蹲下来,扯着柏雨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指着他的眼睛说:“别以为有人护着就是大爷,在这里,咱们都一样,是没人要的孤魂野鬼!”
说完,他猛地甩开柏雨的脑袋,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带着其他跟班扬长而去。
柏雨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坐起来。他用手撩开衣服,被连锋狠狠踹过的地方早就起了淤血,看起来狼狈不已。习惯性地,他又扬起脸去看天空。
今天是晴天,天空是纯净的蓝色。
桑河穿好鞋,从鞋柜上头拿过车钥匙,正准备开门出去,就被急急跑出来的朱玉叫住。朱玉神色复杂地打量着穿戴整齐的桑河,“桑河,你这是……”
“我要出去一趟。”桑河诚实道。
“去干什么啊?”朱玉一脸不理解。
桑河觉得三言两语无法跟她解释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同时也觉得现在的自己也没有勇气向她解释,便简单地说:“找一个人,办一些事。”
“这么急?”
“有一点吧。”
朱玉无奈地摇头,上前一步给桑河理了理衬衫衣领,动作相当熟练,“那,你路上小心。”
桑河低垂着眼帘,抿了抿嘴。“嗯,放心吧。我出发了。跟爸爸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再陪他喝酒啊。”
紧接着,他以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速度飞奔下楼,开车门坐进去关车门的动作一气呵成。但他就坐在车里,迟迟没有发动汽车。
他意识到,刚才自己差点将“妈妈”这个称呼脱口而出,可他最终也没有叫出口。
这个对朱玉的专属称呼不属于他,即使他桑河再想,他也没有资格,没有胆量叫出来。所以他只能逃,逃出朱玉的视野,用适当的疏远来代替亲近。
“嘶——”
沾了酒精的棉花碰到嘴角的伤口时,柏雨全身一个激灵,吃痛地出声。周小佳一紧张就手上用了点力,没想到弄疼了柏雨,赶紧收回手:“对不起,很疼吗?”
“一点点,没事。”柏雨摇头说。
给柏雨上完药,周小佳坐到柏雨身边,低下头问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谁打的你?”
柏雨机械地说:“没人打我,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自己都能摔成这样?那你可真厉害。”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卫茗尔冷冷地讽刺道。
周小佳惊讶地看向卫茗尔,但那种惊讶转瞬即逝。自打柏雨进入福利院,卫茗尔就一直照顾他,为他将作业里不懂的题,陪他发呆聊天。据周小佳所知,两个孩子偶尔还会在夜里去宿舍楼顶玩,显得比其他孩子更亲密。
所以听到卫茗尔对柏雨说这样的话,周小佳感到很意外。可是细想,卫茗尔一向如此,是她对待柏雨的不同态度让周小佳都快忘记了她本来的性格。
面对卫茗尔的冷嘲热讽,柏雨只是瞧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周小佳暗自叹了口气:柏雨这孩子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就当你是自己摔伤的好了。”周小佳又说,“那如果不是卫茗尔发现你受伤了把你拖来医务室,你是不是打算不处理伤口,等着感染?”
没有回答,柏雨的头又埋了下去。他这无辜的样子,总是令周小佳想起他的老爸。那会儿他爸偏科严重得不行,每次被理科老师抓去办公室训,他也是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收回思绪,周小佳打开抽屉,“行了,我给你贴上创可贴,你就回去吃饭写作业吧,记得别打湿水。”
这时,卫茗尔身子往前一探,从椅子上跳下来,手里依然抱着史努比布偶,“我先走了。”
然后她推开门,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的连锋。连锋有着青春期男孩子都有的特征:喜欢装成熟。他双手放在裤兜里,有些长的头发乱糟糟的。他看到卫茗尔,眼睛便亮了起来。
“你怎么永远带着那条狗?”连锋扬了扬下巴,“那是幼儿园小孩的玩具。”
卫茗尔面无表情,漂亮的眼睛看也不看连锋,径直从他身前走过去。
连锋的眼神因她的不理不睬又黯淡下去。他不甘心地道:“你为什么老是包庇那个小屁孩?”
卫茗尔向前走了两步,终于停了下来,微微回头,斜睨着连锋。在她眼里,连锋就像个一点也不成熟的小破孩,即使她自己也没长大。
“不知道。”
十分简洁地丢下三个字,她迅速回身,迈着平稳的步子消失在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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