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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面条,南方米饭”,这句话基本上概况了中国人在主食上的饮食特点。我算是个南方人,从小家里主食就以米饭为主,家里人并不喜欢吃面条。我算是个例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特别喜欢吃面条。母亲为了照顾我吃面,便隔三差五地就将面条作为全家人的晚餐。
很小的时候,家里的面条是用大米换来的。需要面条的时候,父亲就给我称十斤大米,装在蛇皮袋里,让我驼到十里路外的镇上,换成米面。我记得很清楚,一斤米换九两面。
后来到了高中,集体住校生活了,自己买饭吃,我基本上就以面条作为晚餐了。一直到大学,也是如此。这期间每逢节假日,我一回到老家,母亲就毫无例外地将晚餐定成面条。
那时候家里穷,很少舍得买肉吃,但母亲知道我放假要回来,总是当天早早就去称点肉,肥肉炼成油,瘦肉剁碎,用一把自家制作的红薯粉捏一捏,放进烧得滚开滚开的沸水中,做成汆肉,再放入面条,加几滴酱油,便成了味道极其鲜美的汆肉面。只要吃上一回,就永远无法忘记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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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离开家乡,便很少有时间回家,很难吃到母亲做的面条了。我便开始自己做面条吃,或者到外面的大排档、小面馆来上一碗。虽然这没有记忆中的味道,却有着心理上的无比满足。
我住的地方旁边就是两所高校,两校之间自然形成了美食一条街,这里有着全国各地的小吃,其中就包括风情万种的面条:山西刀削面、兰州拉面、武汉热干面、重庆小面、北京炸酱面、扬州阳春面、镇江锅盖面、东北冷面、陕西油泼面、河南烩面、福建沙县拌面、四川担担面、湖北襄阳牛肉面,还有我们安徽的太和板面,可谓应有尽有。
这些年,我几乎吃遍了这里所有的面条,我不是美食家,也不算吃货,或许,我是在寻找一种味道。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需要某种东西链接,这东西,不需要名贵,甚至不需要说出来,只需要两个人心灵深处的默默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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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过只有两片菜叶的清水面,清汤寡水,无色亦无味;吃过辣得让人直流眼泪的红椒面,红艳艳的,吃的时候必须全神贯注,稍一分神人就呛得不行;吃过黑得发亮的酱油面,颜色、香气与味道,浓烈得让人很想家。
我常常选择一个人在马路边吃面条,这几乎是一种生活方式。嘈杂喧闹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必去关注任何人。那一刻,眼里只有面条,尘世的繁华与落寞,皆与我无关,犹如生命中孤单的旅程一样,只有自己和自己。
我数过一碗拉面的根数,不是在碗里数,而是站在马路边看着拉面师傅对折多少次。吃拉面时,师傅总会问:要粗的还是细的?渐渐地我就发现,要粗面,师傅就将一个面节对折5次就行了,32根;细一点,对折再拉一次,64根;再细一点,就128根了。据说,最细的那种,对折11次,2048根,这是难以想象的,应该和头发丝差不多吧。我在想,这得用怎样精致的心情去品尝它?
我在雨天的大排档下,听着雨打顶棚的声音,边吃边数过一碗挂面的根数。吃一根,数一根,一共76根。这有什么意义吗?没有意义,我为什么要让每一件事情都那么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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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条制作极其简单,食用起来也方便至极,这或许是我喜欢面条的另外一个缘由了,它成了我简单生活的一个重要元素。也许,人到中年,我是在想用生活的简单换取生命的一丝宁静吧。
我不太喜欢各种形式胡吃海喝的聚会和应酬,朋友喊我吃饭,我真希望它是一碗面条、一杯咖啡,或者一壶清茶,甚或一杯开水。只可惜,感情不深到一定的程度,总是以为一碗面条里的感情是不够的。
而实际上,和我一起吃面条的,一定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和他们的交往,往往起于一碗面条,亦止于一碗面条,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面条里一定有故事,这故事只有自己知道,不能一一说出来。就像自己的人生,你未必能说得清,就是说清了,别人也未必能懂。
如果有一天,我不吃面条了,也许我只是想,巧妙地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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