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叔,你可愿收我为徒!”
枯树下旧衣,一方烂桌,三两朵野花绽放,轻风起。
“剑荡山。”
一声娇咤,海般剑气化无形为实质,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将一处凡人院落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红衣姑娘踏风而来,眉目张扬,手作剑指,裹着丝丝血腥气,那架势,恍若跟这院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这下可愁坏了院子内的老板娘,风韵犹存的脸面皱成了一朵菊花,直推搡着一旁的护院,
“哎哟,看那小妮子的架势,是非要把我这春风楼拆了不可,你快想想办法!”
一旁的护院只是半耷拉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索着锃亮泛黄的酒葫芦,缓声开口道:
“剑气化剑海,神仙打架,拿我小命去喂剑口么?”
老板娘也是气极,抽出怀中香帕就往护院脸上掷去,一嘴骂骂咧咧。
“哦,合着老娘给你钱是让你来偷喝我酒的?”
“嗯?不是还能暖床嘛”
老板娘深感某人厚颜无耻,剜了他一眼,还是去找正主吧,事情总该有个了结。
此时的正主正喝在兴头上,两方白色瓷坛已是见了底,第三坛也差不多算是阵亡。
要不是外面的煞神正露着她的獠牙,这样善饮的冤大头正是老板娘的心头好,巴不得他再多喝些时辰,可是喲,唉,不提也罢。
老板娘强忍住惋惜,上前搭话。
“哎,这位客官,你那小徒弟可又找上门来了。”
“让她进来吧”
“这……”
“就说我醉了,要她带我回去。”
话语间风轻云淡,眉目亦是清明,粗布麻衣,衬出他闲云野鹤般的气质仙气斐然,说出的话却是混蛋异常,院外万千剑气作海,其势可移高山,叫她这个未曾修行的酒家小老板去阵心中传话,真想问候他家祖宗十八代。
正主看着眼前人几息间脸色变换百十来下,倒不像一个久经人情的酒家老板,用手指缓缓太阳穴间突突的经脉,轻笑道:
“你去门口唤一声便是,我在这里,她不会将神识探入院内。”
老板娘打开院门,话音刚落,漫天漫地的剑气刹那间消失无踪,被挤压的空气四处激荡,幻化成风。
已然近黄昏,夕阳西沉,瑰丽的金红将少女染成了漂亮的火色,拥着肆无忌惮的风,老板娘恍然觉得这样的年纪不该撑起这么多的绝然,否则再多一分都将化为戾气,终会伤人伤己。
老板娘摇了摇头,将着无端的想法甩出脑内,事不关己,事不关己,垂下眼睫,领着小煞星往院内走去。
院子内的人正饮着第四坛,骨节分明的手伸入酒坛内,曲指握拳,再缓缓送至唇边,入口的没几滴,却弄湿了衣袍,袖口湿了大半。
老板娘极心疼她家好酒就这么白白喂了衣裳,且庭中人的双眼一如之前清明,不像是喝醉酒做糊涂事的人。
老板娘已经十分后悔接这单生意。
那人只是招招手,将红衣少女唤到身旁,又把自己酒水潸潸的手摊给她看,表情一如既往,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少女也不恼,用手帕缓缓擦拭,仔仔细细,一处也不放过。
少女说“师傅想喝酒,徒儿便酿给你喝可好”
抬眼见师傅并不搭话,只是默默盯着她,又垂下眼睫。
“师傅这一喝酒便要好久,徒儿等的急了,才会出来寻你,师傅莫要怪罪。”
旋即又道:
“可是师傅也有不对,来喝酒总是不带上徒儿,徒儿会不开心。”
手掌已然干了,用指甲描了描掌心的纹路,才心满意足的将手掌放回原处。
又解下绯红色的外袍,想要将口中念叨的人罩起来,可是她的身形太过娇小,而那醉酒的人又伟岸异常,小小的一方红衣,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师傅下次来的时候带上我吧”
“不允”
“师傅!”
“下次就不来这了,我们去别家。”
“这酒不合师傅胃口吗?”
“嗯,酒涩味苦,不算是好滋味。”
“那师傅,徒儿学来酿给你喝可好”
没人再作声,一只大手,揉了揉前面矮个子的发顶,那里竖起了一根呆毛,挠的人心痒痒的。
“好酒酿美时光太长,你我等不得。”
麻衣将全身的重量放于前人的肩头,一派安心模样。
“回家吧。”
“好。”
老板娘与护院挤作一堆,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远去,一手揪着手中白条,一手揪着护院大腿。
“你给我要回来。”
护院也是悠哉,恍若习惯了一般。
“依我看,那丫头心怀不轨。”
“你是说她故意来贪我酒钱?!”
护院也是心疼自家老板娘的智商,默默抽出一道火折。
“烧了吧,这钱你怕是要不回来。”
火光耀眼,极幼稚的字体歪歪扭扭匍匐在秀气的白娟上,火舌舔舐,字迹明艳,浅川与绯奴,缓缓成灰,散于风中,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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