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疼片

近来懒于文字，是因为牙疼。这次牙疼，有些不同寻常，往往夜里疼一阵儿，白天正要去看医生，又好了。但是，大概牙神经连着脑神经，牙疼头就疼，这会影响到我的睡眠，连着白天也就无精打彩，萎靡不振。

我不大情愿进医院，是因为那种氛围很难受。另外，医院就诊的繁顼，也令生我厌。若是身体有恙，能拖就拖着。倘若实在不行，就去附近药店买点药，随便对付一下……唉，这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也有熬不住的时候——十七年前的那次骨折，不得已去医院做手术。先是在骨头上穿了根不锈钢棍儿，吊上七块砖头，整整七天七夜，谓之牵引——这种技术，仿佛回到三国时代，而我成了刮骨疗伤的关老爷。然后，三个小时的手术，就像是一次酷刑，让我受尽折磨。

手术快结束时，大夫说缝合伤口的针和线拿错了，不匹配，要重新去找。但是，麻药的劲儿已经过了。大夫问我，要不要重麻？说是那样会减轻些痛苦，只不过恢复起来会比较慢。我说，那算了，直接缝吧——就这么着，硬生生缝了十几针，疼得我呀，要死要活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那次手术给我造成的阴影，随着伤口的癒合，渐被淡忘。不过，后来我听说，亲戚中的某个长辈，也跟我同期骨折，就连伤的部位也一样，都是股骨胫，人家在于砦找土郎中，用老母鸡捣碎糊在伤处，也好了——我心中就有些愤懑：奶奶的，让老子受那么大的罪！不知那只免遭涂炭的母鸡会不会感谢我？

关于我的牙齿，我以前说过，真的不太好。不过，据牙医们说，跟同龄人比起来，也算说得过去。因此，也不知再糟会成什么样子？近来总觉牙龈肿胀，牙齿变得敏感，脑袋昏昏沉沉，在人前也懒得说话。

相熟朋友问我，怎么突然矜持起来？我告诉她，不得已呀……听我说明情况，对方说或许是酒喝多了，然后真诚地劝诫我，近期要少饮酒——“哪怕过去这一段儿呢？是不是？岳老师。”

这位相孰的朋友，显然没有说到点子上，但毕竟是一份关切，让我对人生充满了眷恋。某日夜半，我正在睡梦里憧憬着未来，却被牙疼惊醒。这一次，可不是一般的疼，仿佛是来要我的命，钻心呀。再忍，显然已不现实，只得连夜去附近的一家医院就诊。

夜阑人寂，医院这样的闹市也恢复了平静，急诊楼里也灯光昏黄，没几个人。接待我的姑娘无精打彩，神情冷漠，就像是我忍受的巨痛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唉，这姑娘的人情味儿，比起我的朋友们，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呀。

姑娘让我先去找值班大夫，说是出去右拐再右拐，然后上二楼——虽说一头雾水，我也不便多问，怕被姑娘小瞧。出了门，右拐是一幢楼，再怎么拐？索性穿过去，右拐是后面楼的拐角，有个楼梯，我爬上二楼，果然吧台后坐着另外一个姑娘。

这姑娘长相平平，也不怎么热情。她问我怎么啦？我说牙疼。她马上叫一个人的名字，又从旁边屋里出来另一个姑娘，睡眼惺忪的，可能算是个大夫。她也问我怎么啦？我依旧说牙疼。她说牙疼夜里没法看，只能先吃去疼片，白天再来看牙科。说话间，已开好了四片去疼片。

我拿着处方去划价，总共二十一块多，据说其中有二十块五毛的挂号费，看来药钱也就一块来钱——我有些诧异，跟挂号费比起来，这药费是否太便宜了？我有些心里不踏实，能治病吗？果然，不治病。

回到家里，我先看药品说明，每次一片，半小时见效。因为疼得厉害，索性吃了两片。过了半个小时，疼痛并未缓解——或者说，药跟没吃一样，但毕竟没花什么钱，心理还算平衡……就这样，我在抗争中熬过一夜。

没错儿，白天就又好了。我以为是那两片去疼片终于发挥作用了，就把另外两片分两次吃掉，再巩固一下。不成想，夜间我刚躺到床上，巨痛再次袭来。我终于明白，当真正的痛苦来临，所谓去疼片无济于事。啊，多么痛的领悟。

无奈之下，我求助百度，支什么招儿的都有:嚼生姜的、嚼大蒜的、嚼花椒的……我很诧异，怎么没有让喝白酒的？我试了个遍，搞得昏天黑地，眼泪都出来了。结果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嗐，我算是服了。

唉，连着两晚没怎么睡，反倒精神起来，也许疲惫的人，更需要些疼痛的刺激，免得神经太过麻木。即便如此，我仍觉此事不宜再拖，当日便要有个了断——上午处理些杂事，下午便驱了车，去找开牙科的张大夫。

与张大夫的渊源，不深不浅。去年夏天，我因补牙被家门口的姑娘羞辱一番，然后在朋友圈里吐槽——姚珂小侄看到后，出于同情给我推荐了张大夫。张大夫开的是夫妻店，留给我的印象不错，索性“大开杀戒”，在他那儿换了五颗假牙，旨在一次了断。没想到，一年多之后，又有新的麻烦。

张大夫的诊所焕然一新，可能是不久前挪动过一次，离老地方不远，只南迁了几十米，房型跟先前一样。我先去了趟卫生间，比原先整洁很多，这使我心情愉快。雨天无客，是我的专场。大夫并没多问，让我躺下张开嘴一看，便说是最里面两颗大牙坏了，因为只有上牙，下牙早已不知去向，无法咬合，也就没有修补的必要，不如拨掉了事。

说到拔牙，我想起从前相声小品之类呲牙咧嘴的表演，就有些犯怵。实际上，打麻药就像被蚊子叮了下，拔掉坏牙犹如摧枯拉朽，三两下就完事。才几分钟时间，拿从前有位老弟的话讲——尘埃落定。临走，我问多少钱？张大夫说算了，这让我有些不安——毕竟那天下午没有别人，也许人家就没有别的收入。

此后呢，我想不用多说了吧？反正当晚就不再疼了，一夜好眠。次日醒来，发现神清气爽，耳聪目明——看客，你可知道，去年夏末至今，一年多的时间，我都特别容易犯困，注意力不能集中，总觉头昏脑胀，以至于有时神经兮兮地以为，自己去日无多了，原来——是他妈的两颗坏牙闹的鬼呀。

怎么样？行文至此，已经够啰嗦、够无聊了吧？之所以写这些东西，我是把文字当成一种纯粹的游戏，旨在磨炼自己的耐心——既然这么琐碎的东西我都能写，相信哪天遇到好的题材，我定能写得精彩。

哈哈，去疼片——去你的鬼！还不如嚼生姜、嚼大蒜、嚼花椒来得花哨，即便整瓶白酒把自己干翻也是白搭。牙齿要是坏到一定程度，还是除恶务尽、连根拨掉来得实在。要不然，就像是没法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