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之殇 穿透时光

回忆之殇 穿透时光

        我一直以为痛是一瞬间的山崩地裂、石破天惊；是恍惚间的天昏地暗、了无生意。后来，我发现：痛藏在回忆里，后知后觉、潜藏心海；穿透时光，与岁月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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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成长的天堂是到达梦想的彼岸，那么孩子的天堂一定是睡梦里的摇篮。或许幸福的时光总是容易被遗忘，所以大多数人都不记得自己酣睡的摇篮了，但是我却清楚的记得那是童年里最温暖的回忆。我的摇篮是爷爷挑在肩头的箩筐，那个竹条编的箩筐还隐隐透着一股竹子的香气，箩筐上铺着一条厚厚的老棉花被，被子里藏着阳光的味道，那是记忆里最温暖的味道。偶尔，也会有几只飞虫和我一起安睡在那温暖的摇篮里。爷爷肩头的箩筐，一边装着货物，一边装着我，摇晃着，摇晃着，走过了崎岖的山道，走过了蜿蜒的田野，走过了我的整个童年。

        我一直觉得爷爷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乡下农民，每天早出晚归。在记忆里有关于爷爷的画面几乎都是在地里劳作，春天插秧苗的时候会请一些邻居来帮忙，家里难得热闹，我是最开心的，因为只有请人帮忙的时候家里才会准备几个荤菜。我巴不得把所有肉都塞到肚子里，把一年的份全吃了，爷爷总是教训我：饭只能吃三分饱，活要做十分满。年幼的我并不明白这话里的辛酸世事，只觉得爷爷很苛刻。到秋收季节的时候，稻田就成了我的乐园。我喜欢和小伙伴们在稻田里捉迷藏，每次身上都会因为茅草过敏长痘痘，爷爷警告多次我依旧死性不改，玩得不亦乐乎。在稻田里追赶、嘻闹，弄得满身稻草，有时候还会沾一身稻虫，在爷爷的训斥声里偷笑着乘着夕阳灰溜溜的跑回家。这样的场景，在以后无数个梦里重现，每次都会笑醒，真觉得不可思议。

        我的童年是如此幸福，我在走过了童年才知道。甜蜜只有在苦涩的日子里才显得弥足珍贵，这是常理。我并不曾悔恨或遗憾没有早一点发现幸福就在身边，因为发现得越晚，美梦越长不是吗?

      当然，除了欢声笑语，童年也有着回忆起来意味深长的泪水与沉默。在成长中有一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家人给我的太少，我委屈自己生活中的每一步都是在跌倒中走过，直到后来我发现生活的真谛爷爷早已用沉默告诉了我。记得小时候，我最不喜欢和爷爷走路，因为爷爷走路从来不等我，哪怕我一个人在后面气急败坏、痛哭流涕、撒泼打滚，爷爷只是回头看我一眼，然后转头往前走。那时，我总觉得爷爷很狠心、很严肃，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无数次一个人徘徊在失落的夜里，想起小时候，都会格外的有勇气。我说不清是什么道理，或许爷爷早已用沉默告诉了我：很多路，再坎坷、再害怕，也必须一个人走。

        小时候的我好像很不讨爷爷的喜欢，我一直觉得他重男轻女，因为他总是很严肃，喜欢训斥我，生活中鲜有笑容。但当我长大后才发现这样的认知是多么的愚不可及。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那是我读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忍不住吃了同桌放在桌上的一块巧克力，刚好这位同桌是我的邻居，于是同桌把这件事告诉了爷爷。我以为爷爷会像往常一样教训我甚至动手，然而那次没有。他只是带我去买了同样的一盒巧克力送还到邻居家，让我道歉。那一次我看到爷爷脸上没有表情、沉沉的，耳朵有些红。牵着我回家的手是暖的，从始至终爷爷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之后每周都会给我拿两块钱零用钱。从那以后，生活中每每遇到诱惑时，我再不曾奢求过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时常想起爷爷的沉默，想起爷爷发红的耳朵，想起爷爷温暖的手，然后觉得前行满是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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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之殇 穿透时光

        走着的回忆，好像是苦的。走过之后，慢慢变甜了。但爷爷离开后，回忆却变成了最苦涩的甜蜜。

        还记得那年初春，冰雪消融，万物苏醒，爷爷却永远的沉睡了。那一天，没有打雷、没有下雨，天灰蒙蒙的，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我穿着厚厚的棉服。却还是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冷。我似乎做了一场梦，梦里想起了鞭炮声，清冷的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我好像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将爷爷从床上抬到准备好的黑布上。我被人拉到了一边，我感到我的的双腿有些发颤，有些苦涩的东西在心里发酵，泪水始终没有流下。我明明还记得几分钟前，我剥了一点橘子肉放到爷爷嘴里，兴奋的跟奶奶说爷爷吃东西了，我还沉浸在我的喜悦里突然就听到了周围此起彼伏的哭声。是的，很多人在哭，哭声吓住了沉浸在喜悦中的我。之后的事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白白的孝布、黑黑的奠字、满是香灰味的灵堂充斥着整个世界。守灵的我跪到下半夜，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周围还有奶奶的抽泣声，伴着和尚念经的声音都被客人打牌、吵闹的声音淹没了。那一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又似乎什么都一样，一样的天空，一样的草地，门口还挂着昨天没有晒干的衣服。

        我忘了，是怎样跟着送葬队伍走出家门的。我依稀记得那天的天空是灰的，风是柔的，时间仿佛停滞了，我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直到那坟前立上了一块崭新的墓碑，厚厚的、沉沉的一块墓碑，深深地砸在我的心里。那一刻世界是空白的，我只感觉到冷，那一定是我有生以来度过最冷的一天。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直到5年后的今天，我才提笔写下了那段仿佛尘封了的记忆。

        总有人说时间是一剂良药，可以治愈一切，这真是天大的谎言。生命是孤独的，但我发现，死亡是一种重生，让一个生命在另一个生命的记忆里延续。当然这种延续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份代价就是流转在岁月里的沉痛。

        爷爷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喜欢回家，因为太过熟悉的空气，处处弥漫着回忆，太过伤感。后来，当我走过很多一个人的远方后，我开始喜欢回家了。泪水真是最好的宣泄，当泪水无数次划过脸颊，回忆越来越清晰，竟然开始抚平那别离的伤痛。家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块地板都镌刻着回忆。最开始回忆是苦的，后来就甜了，现在回忆的味道就是家后面那棵苦茶树泡出来的茶——醇香、温暖、泛着一丝苦涩让人清醒。原来回忆不是停滞的过往，它也可以流淌着穿过岁月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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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之殇 穿透时光

        今天是重阳，刚好又是阴天，我讨厌这样的阴天。没有阳光，没有雨水，沉闷的空气像一张大网将我捆绑，很久没有去看爷爷了，我决定今天去看看。其实，我不喜欢去墓地，熟悉的墓地敲打着回忆，容易勾起了熟悉的疼痛感。

        昨天好像下雨了，走进墓园，周围的泥土是湿软的，鞋底粘了厚厚的一层泥巴，脚步开始变得沉重。小路上的青草还挂着刚睡醒的露珠，野花半掩着睡态，而此时的我早已没有了赏玩的兴致。

        今年坟头的草好像又长高了，矮矮的坟墓，隔着两个世界。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5年前，世界是空的，我什么也想不起来。轻轻的抚摸着那块长了青苔的墓碑，有些旧了。是啊！5年了，当然旧了。墓碑上刻着爷爷的名字，我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了，或许也有人想起，却再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时光就是如此无情，让回忆只能闷在心底，我好像有些憋坏了，我决定跟爷爷说说我的梦，这么多年在梦里我们还有联系呢。

        有一次梦到爷爷，他坐在床头，没有说话，我端了一碗粥给他，记不清爷爷是什么表情了，所以不明白为什么泪水湿了枕巾。那一夜很冷，泪水打湿的枕巾有些凉，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和我的心一样，那么清凉。很奇怪，梦里的我是那么乖巧听话，没有以往调皮捣蛋的样子。我想我应该更听话一点，因为记忆里的爷爷总是很累，疲惫的样子几乎没有笑容。透过眼前那低矮的坟墓，我仿佛看到爷爷他笑了，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哭了，为什么呢？好像是下雨了，雨一滴一滴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已经很久没有淋雨了，今天淋一场也好，我是喜欢雨的，它似乎能把一切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抬头是灰蒙蒙的天，这场雨仿佛在我心里藏了5年了，看着眼前已经日渐陈旧的墓碑，回想永远不再重来的过去。痛，穿透时光，又一次来到我的心底，那么深刻，那么鲜明。我的世界终于开始下雨，电闪雷鸣。

回忆之殇 穿透时光

自您走后                                                         

痛变成时光里的一颗种子

随着成长生根发芽

直到有一天它在我心里长成参天大树

我蓦然发现

它已陪我走过那么多摇摇欲坠的夜晚

当痛变成回忆

哦，不是回忆

是一颗生长的种子

回忆只是它汲取养分的土壤

我开始习惯它伴我走过无数迷茫失意的春天

偶尔，一声惊雷划破天际痛，

依旧如来时般刻骨铭心

而我站在岁月的彼岸

只能仰望着沉沉的天幕

那么远，那么近

星星听不到我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