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毕业还有半年，这个寒假对于李华来说是最难熬的。
李华1月28号就放假回到了家，离大年30还有正好10天的时间。没回来之前同学们早就约好了要聚一聚，每年他们都是这样。今年是李华大学的最后一个假期，有条件的同学早就有了去处只等拿到毕业证就去报到，李华也一样，只是他还没考虑好。这一次聚会可以说是进入社会之前的一场考验，有条件的挑机会，没条件的找机会，所以这次聚会除了叙旧，其它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儿子你的车票订好了没有？”妈妈在电话那头关切的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半个月以来母亲每天一个电话，生怕孩子丢了，也可能是放出去的风筝要收线了，心理比谁都急。母亲每次都问车票的事，车票预订最多能提前15天其实母亲也知道但就是忍不住的问，今天刚好达到了预订车票的日期条件，昨晚过了12点他就第一个买到了回家的第一班车票。
“昨晚就订好了，妈你老问这个事，还有两个周就放假了，这两天已经在考试了，我得复习去了，晚一会再和你聊。”李华急匆匆的挂了电话。其实李华担心的是母亲在电话那头提起另外一件事，而这件事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不想过早面对的。
“是阿姨打来的么？”走道上李华的女朋友拧着两瓶装满水的瓶子往回走，接电话之前他们正打算去图书馆，看到是母亲的电话就支开了女朋友周子慕，而周子慕也知道有些事不方便当面说准和自己有关，只是他不愿意让她知道有他的原因，她也就装着不知道。
“是阿姨打来的么？”也就是在上周六上午，他们两一起在图书馆复习，周子慕也同样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来电显示刚亮起来子慕就匆匆拿起电话跟做贼似的起身走开了，来电显示亮起来的那一瞬间李华正拿着水瓶在喝水，是“妈妈”，李华已经看到。这通电话她接了约有半个小时，回来时李华见她满脸惆怅但又装着若无其事的说“到饭点了，我今天想到学校外面我们常去的那家面馆吃面”。
“这几天她好像有心事瞒着我，每次都是跑开了接电话。还有，昨天早上几个同学聊了关于实习的事后她就闷闷不乐。”李华隐隐约约感觉有事要发生。
“明天我们去凤凰山走走好吗？”周子慕和李华在面馆等面时提议。
凤凰山离学校做公交车得40来分钟，今年北方的冬天特别冷，他们认识就是在这样冷的那个冬季在那认识的。那天李华刚收到妈妈买的新的拍照手机，摄影是他的一大业余爱好，他迫不及待的想拍一拍雪景发给远在南方的父母，于是就去了凤凰山，而认识周子慕完全是一个意外凑巧。上山路，Z字形，雪天路滑，李华站在Z字的上方拿着手机抬着双手镜头往下取景，周子慕从下往上走，刚好闯入了他的镜头。雪白的羽绒大衣裹着凸凹有致的线条。毛绒绒的衣领捧着如盛开花朵般的面孔。大眼睛，乌黑的头发在乳白色的毛线帽衬托下显得格外健康。此情此景，整个凤凰山，哦不，是整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都是她的衬托。他想把镜头拉近来个特写，就算再冷的天也不枉此行了，李华心里想着。僵冷的手此时有点不听使唤，他正想去调整镜头，只见镜头里的她一个趔趄滑倒了。由于这突然的意外李华的手一不小心抖了一下按上了拍摄按钮，只听“咔嚓”一声，李华不及顾许多，他把手机往衣兜里一塞，急急忙忙跑下去扶她，中途几次还差点滑倒了，他们就这样认识了，而那声“咔嚓”却记录了她那尴尬的一瞬间。后来，每次他两闹别扭，李华就拿出这张照片来，结果两人立马和好如初。
“是我妈打过来的，问我回家的票定好了没有。”
“我听说阿兰书店好像因为要拆迁搬走了！今天我们去那逛逛不去图书馆了，怎么样？”李华接着说。
“好啊，有半年多没去了。”周子慕差异的回答，她还想继续说什么可又停了下来，李华见她有话说但又没张口也就没问。她伸出手去牵住他的手，两人转身往校门走。这次牵手李华明显的感觉到她很用劲，好像他会狠心丢下她独自一人跑了似的。
阿兰书店藏在市中心的一个深巷子里，书店老板是一个年近40来岁的中年大叔，未婚，一口南方江浙一带的口音。据说该书店是他和女朋友一起开的店，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女朋友走了，留下他一个人继续经营着这小店，人流量不多都是老顾客。店招牌泛黄日久未清洗就和大叔的脸一样有故事。李华两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个藏宝之地，里面有很多年岁久远市面上少见的书籍，更值得他们走一遭的是店老板是一个风趣幽默，文学素养极高的隐世高人。他穿着朴素，衣服经过多次水洗都掉了颜色但干干净净，戴着眼镜，他们每次去总是见他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据店主自己说平时就靠写写文章和经营这小店勉强为生，但李华和周子慕认为他的才华不比很多名人差。每次他们来此都会和他聊上半天，大叔也不吝赐教，走时他们都会采纳大叔的建议挑上几本书带走。
“我的宝贝儿子哎，起床啦！”妈妈在客厅里喊。南方不像北方即便是寒冬腊月，聚了一夜的寒气太阳一出来了都会被驱散，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房间晒在被子上使人懒洋洋的，今天已是10点了，李华小时候一到冬天就是起床困难户，今天也一样。他睡眼惺忪揉揉眼睛，没有一点儿打算下床的意思。其实，他老讨厌妈妈叫他，自己都二十来岁的人了每次不管有没有外人，妈妈都还像小时候一样叫唤他，不过妈妈每次这样叫却又让他感到特别的温馨。这已是妈妈第三次催促他起床了，李华和同学约好了下午出去聊聊只是现在还早。
李华是独生子女，妈妈和其他人的妈妈一样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他留着，这次也不例外。“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炖排骨，快点起床，菜都凉了。”只听到妈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哐当”一声房门开了。“起来了宝贝！快点，快点！”妈妈伸手去拉被子。
李华坐起身来，伸伸懒腰。昨晚回到家已经是半夜，打开的行李箱就放在门口的衣柜旁边，她知道里面一定有衣服需要清洗，于是一边催促他起床，一边开始念经一般的唠叨他太懒了这么多衣服都没洗就带回了家，一边却开始着手清理他的衣物。
“我今天下午有同学聚会。”李华说。
“我今天请假不去值班，你们的聚会能不能推迟一天？”妈妈直起身来眼巴巴的瞅着儿子。
“还有，昨天我遇到了你那高中同年级同学的妈妈。她说她们家女儿前天就回家了，我约了她们晚上一起到家里吃饭。”妈妈补充道。
“哪个同学啊？”李华装着不知道，其实他担心的就是这事。
半年前，李华的妈妈和朋友的朋友，反正是绕了一圈认识了她口中的同年级女同学的妈妈，两人互相交换信息得知孩子们是同年级同学，双方儿女都很优秀，学校，专业，年龄，家庭背景相互都很满意，且双方父亲或多或少有一点关系，李华的爸爸和那同学的爸爸是在同一个公司不同部门上班，开始不认识，后来经两位妈妈回家介绍有了一些初步了解，再后来在一个不经意的活动上见了面且两老爷子还聊的挺投。就这么样，放假前李华接了妈妈的一通电话，扯出这么一件事来。
“就是我电话里和你说的那个同学啊！看你这记性，和你爸一样一样的。”妈妈又开始唠叨开了。
“哦，那个同学啊？妈呀，我还小，我这都还没毕业谈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李华想极力推脱这次见面。其实李华心理明白，这种事一旦父母决定好了他是无力改变的，从小就是，他唯一的办法是毕业后不要回家，而这个想法在他接到母亲的第一通关于这事的电话时他就想好了。他还知道，这次见面只是一个开始，即便他以各种理由推脱了，明天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会给他介绍其他的女孩。
“接触一下总不是坏事，人都约好了，推掉不合适。”妈妈没给他留余地，李华也从来都不会拒绝。
“哦。”李华只能顺着回了话，但他的心却飞得远远的。“子慕会怎么想？”他心里特别的愧疚好像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明天就要和别的新娘结婚，自己做了负心人似的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母亲这时胳膊上挂满一堆衣物准备去洗，回头见她的宝贝儿子呆坐着那就又开始唠叨着让他赶紧穿衣服起床吃早饭。
洗漱完毕李华回到卧室，他想到要给子慕发个信息报个平安，昨晚到家太晚自己又困且这那个点估计她已经睡了就没联系，早上还没起床又被妈妈的安排打乱了他的心情这才想起给子慕发信息。
“你到家了么？”李华打开手机，收到了子慕的信息，时间是8点半。
“昨晚半夜到的家，太晚了就没给你发信息。”李华还想继续回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说什么的好，自己又像做了亏心事怕被她发觉了。
“哦，你平安到家了就好，昨天我爸爸开车到学校接我回的家。”李华刚回了过去，子慕就回了另外一条信息。子慕家就在本省，开车走高速路约莫3个多小时就能到家，李华虽然比子慕早一天离开了学校但是到家却比子慕晚了近半天。
“我刚起床，还没吃早饭，等会聊。”李华想早早结束对话。其实等会聊什么呢他自己是懵的，告诉她今天会和女同学见面？他自己都觉得这也太扯了。
“你个懒虫，我就知道你才起床。好吧，你先吃饭，我先陪舅舅他们聊一会天。家里来了好些亲戚，等会有个事我想和你聊聊。”子慕回了。
“有事和我聊，什么事这么神秘，不会和放假前她接的那几个电话有关系吧？”李华心理嘀咕着，这时妈妈又开始催促他赶紧过去吃饭，他于是赶紧回了一个“好的”，然后丢下手机从房间小跑着到了客厅。
远行归家什么都是好的，看着满桌香喷喷菜肴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他一边坐下，嘴里一边不停的夸耀妈妈。妈妈拉开凳子坐下，双手撑着下巴心满意足的看着这半年不见的儿子狼吞虎咽，“你看你，都瘦成啥样子了，慢点吃。”
“嗯，嗯！”他来不及多说其他的。
“找个稳定工作这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当儿子饭吃到一半，母亲提了这么一句。这事其实也是李华的一大痛楚，刚考上大学那时家里人就已经给他规划好了毕业后的职业。大四上半年他们提了两次都让他以打算留在学校所在城市工作为由要挟而作罢。母亲还多次试探想要知道儿子是不是在学校谈了女朋友，生怕他的宝贝儿子给别的女的拐跑了，而每次母亲提及此事他都以学校功课紧没工夫谈儿女情长的事儿敷衍过去了。
“今天两件事同时并驾齐驱而至，看来爸妈是下定了决心等我毕业后要把我拽回来。”李华揣测，而他不想去谈这些事。李华从小就有到外面闯一闯的想法，而上大学选了北方而不是报考本省的学校也就是他计划中迈出的第一步，这也是他开始反抗父母的“安排”的第一回。
“妈啊，能不能换个时间聊这些，我正吃饭呢！”没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妈妈见他没有明确的拒绝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我爸今天加班不？”李华岔开话题。
“没听说他要加班，昨晚他不是说了今天会早点下班么？那还是等你爸回来后我们再聊这事。”妈妈看透了他的心思，也知道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是吵架了。
饭后母子两聊了很多东西，四线城市的小县城亲戚朋友都多，娘俩聊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妈妈好像憋屈了很久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李华也想打听这事那事的，直到下午2点，妈妈困了想打个盹才停了下来。
“刚才和我妈聊了很久，你现在有时间吗？”李华回到房间就给子慕发了信息。
“有，我也是刚送走大舅他们，我们视频聊吧”
李华看到信息也就不回了，直接发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李华是第一次看到视频那头她的闺房，和他想象的一样，有飘窗，有粉红色的书桌，有可爱的布娃娃这是李华送她的，当然还有她。视频一接通她就做了一个鬼脸，很开心的样子。
“今天我舅舅他们来了，我有好久没见他们了”她迫不及待的和他分享她的快乐。
“是吗？都还有谁来了你家？”李华装得像小孩似的特好奇的问道。
“有大舅一家，大表哥，二表姐；二舅一家，有大表哥和小表妹；三舅一家。。。”周子慕在视频那头掰着手子头数着。
“哦，你家今天一定很热闹，你们都聊了什么啊？”李华其实没有心思去聊这些，只是不愿少了她的兴头。
“聊了很多事情，大部分都是我们小时候的事。我们，我们还聊了一下毕业工作的事。”周子慕最后吞吞吐吐的最后谈到了工作的事。
“哦！”李华不知道如何接话。
“我大舅舅说下学期可以给我安排到他厂里财务部实习；二舅妈说如果我想找个清闲的工作可以考虑HR相关，今年她们那边缺人有名额；三舅那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说有什么需要他帮忙尽管说。”周子慕见李华没说什么就没继续说下去。
以前周子慕很少提及她家里的情况，只知道她有几个舅舅家庭环境还不错，今天周子慕突然一下说了这么多让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感觉他们突然一下陌生了起来。人都是这样，当两个熟人如果哪天他们讨论的话题变得很严肃又都是两个人互相都不熟悉的领域且在一个明天是个未知数的环境下，产生极力的排斥感这是人的本能。
“这很好啊！对了你不是说有事和我聊么？”李华想避开这个话题，因为如果继续谈下去就可能是和分别相关的了他认为，但是他又不得不面对，他只是想让这该死的事来得迟一些才好。
子慕那边已经感觉到李华不想听这些事，但是她今天想和他聊的就是这事。“我还没考虑好就没答应他们。”她补充了一下。
“我爸妈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他们想开学了见一下面。”过了几秒钟子慕又说，这是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的。
李华怎么也没想到她为什么会选择今天告诉她父母并且同时在今天让他知道。他脑子里如乱麻一般给缠住了，他这边既是介绍女朋友，又是催促找稳定工作而她那边开始介绍工作，推荐机会，还把他也介绍给了她父母。就这么一天时间几件事情接踵而来，这里头有兴奋夹杂着担忧，有始料不及却又所有事都在情理之中或者说是时机还没到而他们却怎么比我自己都还要急呢？
“叔叔阿姨他们都还好吧？”李华有点语无伦次。
周子慕感到自己是有些唐突了，她本可以不告诉他，即便她父母知道了他们两的关系。但问题的症结也在于此，她也想听听他的看法，因为这事也纠缠了她很久，对她来说毕业意味着失业的同时也意味着失恋如果不如她所愿。
“嗯。。。这有点。。。是不是。。。我们聊点别的吧。”他干脆直接硬生生的想转移话题。
对于子慕来说其实已经得到了答案，李华不正面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周子慕主动勇敢的说出了这样的话已完全可以看出她对李华的真心实意。而李华的闪索其词，支支吾吾，到显得毫无主见甚至是无能。然而，李华有他的苦楚，李华从小到大所有事都是父母安排，即便他有主见也没有表现的机会。李华做事有主见，对所有事情的看法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一点周子慕和他朝夕相处是很了解的。可以想象，李华上了大学才开始好不容易摆脱父母的束缚，这就如脱缰的野马，哪会轻而易举的放弃这自由带给他的驰骋空间。弱冠之年，他渴望爱情但他却不愿意回到从前，这就好似从一个坑爬了出来看了一下广袤的大地，接着又爬进了另外一个坑。 而周子慕说的话其实已经证明工作这事只要他答应了就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好意日月可鉴，但在李华这却成了枷锁，锁住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探索的未来。
“你先考虑一下，我困了去眯一会”子慕很失望但又无能为力。面纱已经揭开两个年轻人接下来该如何面对？
晚上李华家很热闹，妈妈口中的校友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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