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碧玉”

这些天在翻看成语字典的时候，翻到了“小家碧玉”一词，其注解是：小户人家的美丽的少女。突然像是一根弦一样，震动了我过往的思绪……

小家“碧玉”

一、

高一的第二学期，我又换了一名新同桌。关于我没什么会换同桌，我想一定是我又耽误“好学生”学习了吧！从高一新学期开始，换同桌这事一直在我身边没停过，我倒也已经习以为常，毕竟，是我耽误别人学习，又不是别人耽误我学习。

我成绩的确不好，倒数三名以内基本上有我的名字。我能上这所高中大概是我一生的运气吧，可是，应该不止一个人想过我上这所高中是因为我的爷爷。我的爷爷是这所高中的校长，还有两年就能退休，到时候就和我一块“毕业”了。

这个同桌和以往的同桌不一样，尤其是“性别”，她是个女生！看来，我的群体关系和个人声誉已经差到一定地步，已经再没有男同学愿意和我坐了，只能挑一个女生中的“软柿子”。

叫她“软柿子”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她本就唯唯诺诺，而且长得就像个柿子――她是真的胖。这和她的名字一点也不像“柳碧玉”，无论是那个字都和她本人的体貌特征完全不像，不像第二排的林思佳，光听名字就知道那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孩……

我虽然看不顺眼柳碧玉，但也无可奈何，我不可能找老师换同桌，连个理由都没有，就算给我换个同桌，也不知道我爷爷的名字又会被多少人念叨个几遍。于是，我也忍着，只等她向老师提出换座位的请求，最好能把她换到第二排，最好能把林思佳换过来。

等到第67天，她依然没有要换同桌的意愿，我也渐渐地消磨了对她的偏见。有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和我很像，都要忍受着外界的非议，她是胖，我是因为我爷爷。再比如，她成绩也不好，我能在倒数第三名以内，她能在倒数第十名以内……

但她却出奇地发奋，我经常能看到她出入老师办公室问问题，在许多“佼佼者”眼里，一个成绩如此之烂的学生问问题，他们脑子里只有“作秀”两个字，别问我为什么那么清楚，毕竟，我也经历过，我也曾努力过……

二、

转眼间，和柳碧玉做同桌已经快三个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坚持那么久，是因为女孩子好说话吗？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她停下了手中的铅笔，有些吃惊地转向我，“我以为你会向老师要求换座位。”

我也有些吃惊，我没有预料到她也是一个经常被换座位的学生，吃惊之余突然又有些感动，似乎像是找到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她们为什么要跟你换座位？难道你也耽误她们学习？”我侧过身子，一只手拖着腮，一只手转着一枝笔。

我并没有注意到柳碧玉脸色的变化，只是记得当时她喝了一大口水，支支吾吾道：“不是，是我太胖了，她们出去的时候不方便。”

“哦――”我拖了一个长音，转过身，听见上课铃声，我直接又趴在了课桌上。回想着柳碧玉刚刚的回答，这才想起来，她的座位靠墙，每次放学都是我先离开座位，她再走的……

三、

柳碧玉可能是我上高中以来最稳定的同桌了，高二都开始了，她依然坐在我旁边，依然努力学习，依然很胖，不过成绩倒是有了进步，至少不再是倒是十名以内。而我，成绩依然如此，学习依然如此，依然在睡觉的时候偷瞄几眼林思佳。

我把我继续上学的理由全部都归结于林思佳，每天放学的时候，可以漫不经心地骑着单车超过她，或者上学的时候，都可以漫不经心地打个招呼，在或者，每次交作业时，我都故意当最后一个，说不定有时候还能抄上林思佳的作业……

高二开始的时候，体育课我选了羽毛球，因为林思佳也在，我甚至期望着能和林思佳来打一场羽毛球。不过当我上了第一节课之后，我就知道我的期望不可能了。

每堂体育课的开始都会有一个热身运动的环节，其中有一个“压肩”。第一节课，学生已经两两组队完毕，我一个人在男生队列中落单。我张望着，企图能在女生中找一个与我相同境遇的人，还真有，是柳碧玉。

显然，柳碧玉也看到了我，老师也看见了我。一时间，我鬼使神差地迈向了柳碧玉。

柳碧玉很胖，压肩的时候她那双胖乎乎的也迫不得已放在了我的肩上，我的手也放在了她的肩上。她的气力也很大，刚压肩的时候，我险些被直接压了下去。她似乎也意识到了，我能明显感受到她的紧张与僵硬。

练习的时候，我也是和柳碧玉组队，我坐在地上，看着与老师做示范动作的林思佳，突然感觉她很遥远，感觉我们真的是没有交际。看着看着，柳碧玉也坐了下来，我这才注意到学生都已经坐下来了。

我看着林思佳的身影，能听到柳碧玉一定细微的声音“对不起。”

我近乎是条件反射，回了一句：“没关系。”

“你以后想干什么？”我问到，眼睛仍然不理林思佳。

“谢谢你。”

“不用谢，”我并不知道她谢我的理由，但也意识到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想当一个小学老师，”随后她又做了解释，“太高的话我怕我教不起。”

我“哦”了一声，依然有些长音。

四、

体育课后，我似乎找到了奋进的理由――拉进我和林思佳的距离。虽然我是这样想的，但毕竟我已经荒废了一年，要再学习，谈何容易。

总之，我需要一个人来监督我，我想到了柳碧玉。

“你的意思是让我辅导你学习吗？”她有些不敢相信，“我怕我教不起你。”

至少她没说她不愿意，我和她商量了半天，最后，柳碧玉答应我会尽力帮我。

这一切看来都是一个好的开始，但是道路往往会很曲折，数学题真的很难，语文真的不好背，英语真的读不懂……没过几天，我的走神生活又随之开始，而走神的视线依然在林思佳身上。

一次，英语老师点名让我读课文，在走神的我根本不知是在哪一段，柳碧玉只得在纸上，写下第三段。我勉勉强强地读完了第三段，接着也就下课了，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你已经读得很好了，学习需要一步一步来。”柳碧玉大概是想安慰我，我默不作声，许久，回道：“我知道。”

只有我自己不会欺骗自己，我当然也知道自己不成钢的样子，但一想到我和林思佳的距离，我拿过英语书，指着我不会的一个单词，问：“这个怎么读？”

柳碧玉依旧唯唯诺诺，当时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光过于刺眼，总感觉柳碧玉回答我问题的时候带着笑意。

五、

上了高三，我这才感觉到了压力，我的成绩也有了气色，虽然比不上林思佳，但偶尔还能超过柳碧玉。而父母的口头禅也从原先的“该学习了”变成了现在的“这小子什么时候开窍了？”。

开窍？我把一切的功劳都归到林思佳身上，现在的我，也可以从容地交上自己的作业，也可以自然地走到她身边问问题，也可以镇定地叫林思佳的名字。你看，这就是自信的魔力。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我突然有写情书想法，但我知道情书这事不能放在高考前，应该放在高考后。在不耽误林思佳学习的情况下表达自己的感情 ，然后和她报考同省大学，就算拒绝了，这也不算辜负我这一年多的努力。

说干就干，我自知语文功底不行，翻阅了大量的情书宝典，经过一个月，总算能把情书写完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情书夹在我的数学笔记里，等着高考结束的时光。这似乎也成了我更为上进的理由。

我在教室里刷着题，林思佳则和他旁边的顾少安谈论着问题，我的目光瞬间就停住了，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个现实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此时，柳碧玉突然写了一句话给我：“你喜欢林思佳？”

我一时语结，转移了目光，随之又在稿纸上写下，“没有，就是发现她头上的蓝色头绳挺好看的。”

我想着如何转移话题，小声说道：“你上次说的数学题，我笔记本有个思路，借你。”说着，我便把笔记本上递给了柳碧玉，柳碧玉也不再做声，埋头继续做题。

等到我回家的时候我猜意识到我的笔记本里的情书，一时间，懊恼万分，连忙想着打电话给柳碧玉，拿出手机翻找时才发现我没有柳碧玉的号码……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柳碧玉一脸歉意的看着我，解释到，昨天她把一封信放在一旁后，茶水不小心洒在了信上，因为是用蓝色的水笔写的，字迹已经看不清楚了。

我又是一阵懊恼，但颇有些担心地问：“信里的内容你看了吗？”

她涨红了脸，点了点头，事到如今，看来柳碧玉也已经知道了，唯一庆幸的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我在帮你重新抄一份，行吗？”她问道。

抄什么抄呀！连那封情书都是我抄的。我突然心生一计，“你会写情书吗？”

“我，没写过。”她的脸涨红着。

至少没说不会，“那你帮我写一封吧？”

“可是我表达不好情感。”

“就是写出你对你喜欢的人的感觉，多看一点情书大全，就能写出来的。”

最后，柳碧玉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

六、

第二天，柳碧玉急急忙忙把情书塞给了我，看着她的黑眼圈，我有种说不出的愧疚。

我打开那封情书，内容虽然不太好，但这也可以了，至少真实情感，和我抄的差不多在一个级别上。

高考终于结束了！我按捺的心也忍不住适当，就等着送上情书来一场告白。

可惜，高考结束后，我和林思佳再也没见过，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谢师宴。

全班同学坐在教室里，等着班主任宣布聚餐的时间地点。随后，剩下的男生把教室的桌椅重新安置好，我也在其中。

在柳碧玉的桌椅的时候，我从她的书桌里看到了一个蓝色的带有蝴蝶结的头绳，和林思佳的一模一样……

等我来到聚餐地点的时候，发现几乎座位已经坐满了，而林思佳的身边是顾少安，我似乎是明白了，把那封信硬生生地放在了我的书包里，再也没有拿出的欲望。只有柳碧玉身边依旧没人，我再一次向她走去。

当全班同学都在畅聊的时候，只有柳碧玉一人默不出声，我把那个蓝色的头绳交到她的手上，“你忘在课桌里了，挺好看的，下次别再搞丢了。”

柳碧玉借过头绳，没有做任何解释。

“你以后要干什么？”我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谢谢你。”

“不用谢，”我继续问道，“我说你以后干什么？”

“当一名小学老师，”依然是那句解释，“太高的话我怕我教不起。”

七、

如今，已经时隔六年了，今年同学聚会的时候，我看到了林思佳，也看到了柳碧玉。

柳碧玉真的成为了“小家碧玉”的样子，听说在大学的时候动过一场阑尾炎手术，不过，她现在真成为了一名小学老师，教英语；林思佳还是那个林思佳，已经有些发福了，但是还是一种知书达礼的样子，听说上大学没几个月，他和顾少安就分手了……

聚会结束后，只有我和几位男同学还清醒着，忙着给同学们打车。

等我把柳碧玉送上车的时候，她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回道，挥手再见。

我翻看着我以前的数学笔记本，最终，找到了那封情书：

致最喜欢的你：

我的心底埋藏着一粒种子，我流淌的汗水在不停地浇灌着，即使我知道，你从没注意过它。

我看过你的侧脸，看过你的背影，看过你的字迹，即使我知道，你从未回头与我眼神聚焦。

我临摹过你的字迹，是为了感受你入笔时的心情，即使我知道，你不止对我一人淡定自若。

我的每一步都在为你努力，而你的努力我却从不嫉妒，即使我知道，你不知我因你而骄傲。

我总在细数接下来的日子，等着一场与你的邂逅，即使我知道，你我年龄尚小，不足为依靠……

小家“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