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小雨,我举着伞向西步行。在那高大的河堤上,我望见她在田畈间的路上迎面走来。这时雨已经停了,她没有打伞,我也收了伞。我的视力不好都能望见她,她应该说早望见了我。我想考考她,就停止了脚步,蹲在河堤上的小杉树边,半遮着伞。她从我的背后经过,扬长而去,头也不回。下雨天这么大一个人蹲在这儿干什么呢?即使不是我,也会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一下呀!恰好相反正因为她望见了我才不回头。好一个无情的人!我叫住了她,她停是停下来了,可目光完全是陌生人。默默无言地走着,现在似乎也没有矛盾,更没有仇恨。她犹豫了老半天,像在接受一个生人的邀请一样,在我们那村口经过的时候,迟迟疑疑地来到我家。别人家的新媳妇都是亲亲热热,干这干那,她却这幅样子对着我。没话讲,没事做,她走了,去厂里了。
后来慢慢我才想起来,这大端午节的,肯定不上班的,她那一心要去厂里究竟是干什么呢?这一晚上她和谁在一起呢?这不是明摆着的有问题吗?哎!几十年后才想起来,当时怎么不一起去她厂里,一切问题就清楚明白了。
但是,我的表现也太糟!我知道我的胸闷把我彻底改变了,但我有个基本点始终如一,还是看重她的,没有变心。
又过了不久,我终于听到她说出了具有决定意义的话来:“我打算去三江。”三江市虽然离家也只有一百多里路,可它属于外省。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反而高兴了,说:“好吧,你去!”我没有一点留恋,的确高兴,中断关系是由她先提出来的,我为她花的几百元钱你总得退还我吧?我一直知道我们不适合,之所以没有先提出来,就这几百块钱花的太舍不得~那时几百元可是大数字啊。此外,我迷信了,总以为这是命运对我的考验而已。我身体有这个暗疾,换一个女的我又能好到哪里去?没信心。于是,听之任之,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在沙河,我一直不得劲的腿又犯病了,和1980年暑假那次瘫痪一模一样,近几年这腿一直不行,一直担心它出问题,果然又来了。已经整整一天不能下床,不敢吃喝。我和校长共一班,我不能上课他就得整天上班。在我瘫倒的第二天上午,他笑眯眯地跑进门来,扬言道:“慌吗?让我来给你松一松你的大动脉!”接着,我就一任他自上而下地把通身丶特别是四肢的大筋用死力掐,酸溜溜的发痛。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样子,治疗就结束了。
我笑着说:你这叫什么玩意儿!可是,三五分钟过后,我就自己下床去厕所解小便了,半个小时后,我就出现在讲台上。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这是1985年农历6月初的事情。自那之后几十年再没发生过四肢无力的症状~即使发生了,我也有办法。这是值得永远纪念的,徐校长这枯老头太值得我感谢了!永远记得~“松松你的大动脉!”原来就是血气运行太差,掐一掐,抠一抠,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这一学期除了校长老徐传授我如何治腿病的这一大收获之外,就是那新调来的厨房屠师傅值得一写。他做的饭菜非常可口,两个毕业班一百多人在这吃饭,就他一个人张罗,巨大的铁锅每餐都平满了锅口,可他让饭粒粒皆熟,且干干爽爽。天天如此,餐餐如此。连锅巴都令人口馋,黄澄澄的看不到一丁点焦黑。而他却整天似乎闲得无聊,总老早老早就把饭菜张罗好了,多余的时间看《射雕英雄传》。
去年那老鲁和屠师傅相比,应该羞愧而死,用校长的说法老鲁做的饭“上生下臭中间烂”,餐餐如是,做菜除了汤还是汤。他是接班顶职的,太没技术,让他去专管烧水是对的。
这学期饭菜是好,可没再养猪,大概是餐餐吃得干干净净,没有猪食怎么养?
去年期末考试,我是9所学校第一名,今上年却是第末名。变化为什么这么大?因为去年我差点做了镇文教组一把手家的侄女的朋友,人家阅卷时送了分数,今年呢,恰好相反,,,有这可能。
7月20号放假,那天顺便去请河镇中学领工资,真的高兴了:我的工资一下调上来了,许多年里一直不足50元,现在突然加到70多元。我急急忙忙把这个消息向小兰通报了。她这回才打心眼里高兴了,她那眼神里昨天的现实一下翻了个边。钱这东西真神奇,我一直感觉工资太低,很无聊,结不结婚根本无所谓,现在似乎对一切有了信心。
几经周折,我终于和小兰同枕共眠了,,,
我命中注定是个有职业的流浪者。1985年秋我又来到清河镇小学,这学校和清河镇中只有一街之隔,大姨姐就在那边中学里。
清河镇小学学生规模比较大,每个年级有两个平行班。实际场地却很小,学校紧紧地裹在狭窄的围墙内,有一栋楼房,上面是校室,下面是教师宿舍,其余是低矮的房子。
清河镇小学有两个校长。镇跟乡是平级的独立单位,这就有一个乡级校长,也算是大校长,叫第一校长也行;这个乌纱帽就戴在矮小的姚品贵头上。另一个校长是清河镇~镇,只不过是叫起来好听些,实际上就是清河大队,比一般大队人口多一点而已;这校长是清河大队村委任命的,叫周兴邦,黑脸,二目凹陷,精力旺盛,嘴巴很铁,看上去让他当这校长还屈才了。遗憾的是,这周兴邦不是国家老师,他把占多数的民办人团结在自己周围,日常事务全是以民办人为主,国办人少有什么办法?反正姚品贵这个一把手被周兴邦架空了,这是明摆着的。据说学校领导开会经常不请姚参加。
我就亲眼看见一回这样的情形:那天在我们四(2)班教室里开全体教师会,周不在场,姚品贵主持会议,并且只有他一个人在台上讲话。那大胡子少先队辅导员故意躺在教室中央,也就是会场中央的课桌上,而老姚视而不见,见而不言;如果请他下来他不理睬那怎么办呢,老姚肯定是因为考虑到这个问题,才没有把这个小小的民办老师请到凳子上来,只要他不要打起呼噜来就千恩万谢了。让他就仰躺着象死尸一样从开始到结束上个小时,我们很象给大胡子开追悼会,姚品贵致悼词。大家也不认为这很别扭,因为是姚品贵讲话,而不是周兴邦。
这和我本来不相干,无非是姚品贵扫了面子,少得点好处;但这种情形应当罕见和恶劣。
终于还是“两派”闹翻了。这年底听说民办那边每人分了60元钱,国办没有。学校的一切收费都掌控在周兴邦那些人手里,他们说这笔钱是抵民办教师的工资,是不是真这样,鬼知道。这之后不几天,上面来了一个“精神”,要求各个学校要发给本校国家老师一笔报纸费,也是60元。对门那中学里早发了,其他学校都发了,就我们这个镇小例外。单给我们国办老师发报纸费在周兴邦眼里这完全不可能。
又过了几天,学校让各班主任向学生增收两元钱,说学校财金处出现了赤字,并令各班主任一周之内向学校财金处缴清,否则,,,
我们终于认为有可乘之机了,我和隔壁的陈某约定:这笔钱收了不上交!可陈某叛变了,我坚持要把报纸费扣下来。
最后周兴邦把大队干部请来了,还把我自行车抢去了,,,闹得不亦乐乎。最后大姨姐出面,和解了,钱我花了,给他们打了欠条。
有一天早上,周兴邦突然宣布,今天上午全体学生考试,和全清河片区下面8所学校联考,特别强调要“捉龙尾”。这是突然袭击,既不是期中,又不是期末,还不提前打招呼。
还好,三天后结果出来了,我教的那班的语文成绩全片区年级第一名。如果我得了末名,有他说的了。
终于轮到周兴邦“转正”了,由民办教师转为公办。但我们无意间听到他的多次获奖材料都是假的,其中有把别人的获奖证书进行技术涂改的。
我想了两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决定戳他一个“黑信”。举报问题,其实我就仅仅是为了出口恶气,我并没有仗义执言的觉悟。我把揭发周兴邦转正材料造假的信送到县文教局,之前姚品贵也同意了。
很快,不过3天,区文教组几大巨头突然来到我们学校,先到姚品贵那儿坐了一眨眼,就风风火火地紧急集合全体教师开会,又在我那楼梯口边的教室里。一把手“汤爷”一脸慈祥。二把手赵玉立那毒眼老盯着我。
“汤爷”讲话了:“周兴邦同志是1964年高中毕业,开始到清河区中代课,跟他一路的刘雪光已是区中校长,什么时候就转为国家教师我已经忘了,早转了,可他周兴邦至今还是个民办。论工作能力大家都知道,他不亚于刘雪光,我们为什么不能吸收他进国办呢?他进了国家教师这一边丶拿了国家钱又损害了哪一个人的利益呢?一点也不呀!不要有敌视情绪,同志之间这样不利于工作。为了革命工作我们才走到一起,只有团结才能搞好工作,有什么样的仇恨过不去呢?没有嘛!如果你转正或别的什么机会来了,人家也来塞你一冷拳,戳你的匿名信你又是怎么想的呢?话又说回来,你写了也没用。那个信又回到我手里来了,还得我来解决问题!人家上级还是找我文教组的人,哪还找你呀,你又不落名,晓得你是不是污告?写了也没用。请写过信的和想写信的人再不要乱写了!”
他软软硬硬的几句话对我们写举报信的人是莫大的打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还结了个仇人。现在好了,陈述事实的人反成了诬告,成了不利于团结,搞分裂的人。信打回来是什么意思呢?他们亲手呈报的料材,又让他们去证明这些材料有假,这不是让他们自打耳光?另外周兴邦十有八九给了领导的好处。确实,举报信没写头,至少向县一级举报是没用的。
周兴邦很快就转正了,并立即调到对门的中学当校长,第二年又去当管理区的片长,,,
而我在写举报信之后,反过来我又被别人举报了,说我教学非常马虎,其中说我有作业批改没有日期,什么的。县局还来人过问这事呢,不过问到姚品贵头上,他说这是别人存心报复,说我其实很有水平等等。
接着国家教师评职称,在中学那边开会,周兴邦主持职评呢,有人说我没文凭,不能填报“小教一级”,但我没理睬,依然申报“壹级”,申报是我的自由,批不批是上级的事。但我非常怀疑,如果我申报表上填“一级”,周兴邦之流把“一”字上面加一横,就成了“二级”,到时人家说你自己申报“二级”,那又怪谁?我知道他们的造假涂改的技术很高明,所以我报表上填写繁体“壹”字。最后,实际批准的也是“一级”。再后来因为赵玉立当了区文教组一把手,我晋升“小教高级”一等等了16年之久,他生死不让我晋级。
我在这学期还越级参加了中学教材教法考试,结果我以高分考到了语文科全镇第一名。对门中学的语文教师几乎全部没及格。后来我去教育组,想以这为理由进中学,那天碰上二把手赵玉立,他听了却对着我咬牙切齿:“你地个小学教好就很不错了!”
还有,这下年某月我的工资忽然比上月少了10多元,由70多元又变成60元。直到一年多后,因为一个好心人的提醒,我到区教育组会计那里陈述工资异常情况,让他把工资册一本本地查,最后发觉1985年底某月我的工资表上确实弄错了。我估计是有人指使搞的鬼。这老会计是我们本管理区的人,挺好,帮忙查了,都补上来了,并向我道歉;如果他也是像赵玉立那样的人,不肯帮我查,那我要吃大亏,那时10多块钱相当两级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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