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着爸爸给我做的圆凳子上,手放在高一点的也是爸爸自己用木板做的扁平小桌子上写字,对面很是热闹,好像是乡里的干部在这里以前置办的学校办公室开会,晚饭在对面啊珠婶家吃。以前村里的孩子都是在这里上学的,那时候村里可热闹了,一个村就有六七百多口人,然而到后来有的搬迁,有的外出打工或者做一些小生意,村里的孩子就不是很多了。我们村的隔壁村叫村尾,村尾村和县城最近,交通方便,好多小超市和小卖部,建筑也是新的居多,和好多乡里的村子毗邻,整个乡的中心小学设在村尾村。后面村里的孩子都跑到了村尾村的中心小学上学。我们村里的学校就空置了,有时候给村里或者乡里的领导们开会用。
我从小就有一个特点,就是做事情只能做一件。比如我在读书我就只能在读书,我在看电视我就只能在看电视,我在写字我就只能在写字。尽管外面很热闹,人很多,但是并没有转移我的注意力。已经是夜里了,天花板上挂着旧式的灯泡,散发着黄黄又微红的灯光,尽管那灯光有些许的微弱,可是却让我感觉很温馨和踏实。我正在专心地写着爸爸从村里的孩子借来的课本里面的词语,这个时候,我听见了有人开门的声音,那小门就是爸爸做的,它开关都会发出声音,那声音无法描述,但是我听惯了那声音,觉得是那么的亲切。我抬起了头,一个人走了进来。他看我在写字,问我写的是什么,我回答说我在抄词语。他问我认识这些词语吗,我点点头。于是他指着其中一个,示意我念,“觅食”,我准确地念了出来,他又指着另外一个,“趋之若鹜”,我也念了出来。
“那你懂这个词语的意思吗?”他很温柔,却也很利落,说话很有力。
“像鸭子一样跑去。”我回答地很严肃。
他笑了,我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我自己知道我的眼睛很大,因为只要有新认识的人看到我,总说我的眼睛又大又圆。他也看着我,笑得很随和。他问我几岁了,我回答说十岁了。他问我上几年级,我摇摇头,说还没有上学。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问我为什么还没有上学,我当时说爸爸没送我上学。他问我爸爸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他,这句话我说得也很有力。他问我爸爸在家吗,我摇头。问现在谁在照顾我,我告诉他我二姐。后面他小坐一会,就到对面的珠婶家去了。
他走了以后,我又开始写我的字。姐姐还在里面的厨房烧着菜,今天她放羊,有一只羊离开羊群,找了好久才找到,时间耽误了,回来就很晚了。
终于可以开饭了,我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虽然二姐烧的菜都是很简单的,比如黄瓜,茄子,青椒,但是味道是极好的,也是极下饭的,每次我都能吃满满一大碗。吃完饭,二姐在里面的厨房洗碗,我端着那个小圆凳,厨房和客厅有一个台阶,客厅的地面要比厨房的高三十到四十公分左右,我就坐在那个台阶上,看着姐姐洗碗。小时候我就很贴心,姐姐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会时常陪着她。
我听到外面有人在呼唤我,我跑出去,是对面的婶婶,她示意我过去。我跑到她的面前,刚才的那位叔叔也在,人有点多,我有点紧张,跑的有点喘着气。
“就是这个小姑娘,她很聪明,也很懂事。”珠婶对着刚才的那位叔叔说。那位叔叔点点头。他半蹲下,使他的眼睛与我的头在同一个水平上。
“你想去学校上学吗?学校有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小朋友,你们很多人一起学习,还一起玩游戏。”
我感觉有一股力量在驱使着我,我很渴望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就叫我陶叔叔。”他还是很温和,很亲切。
“陶叔叔好。”他笑着点了点头,我也笑了。其他的人开始走近,问我这个问我那个,我都一一回答,尽管有点紧张,但是没有怯场。
后来我才知道,陶叔叔是我们那个乡的乡长。他和爸爸谈妥,送我去学校学习。但是我这个年龄, 去上一年级是不太合适的,陶叔叔和校长担保说我的学识水平跳级不成问题,校方同意我上二年级。就这样,妈妈给我做了一个书包,我背着小书包,上学去了。
我们村地势很高,我去学校的路全程下坡,放学的路全程上坡。
刚到学校,学生都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我。老师在上面讲着课,同学时不时地会把眼光移到我这里来,起初我觉得很不自然,慢慢也就习惯了。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爸爸自己是不懂拼音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把我的拼音却教得不错。每次念出来都是准确无误。
一天,语文老师发了一张试卷给我们做,说是考试。我看同学们都很紧张,很认真地开始写了起来,我也认真地动起笔来。里面的内容都很简单,我很快写完了。有一个词我不太确定,就翻开了书看看,我还没找到书里的词在哪里,语文老师,也是我们的班主任,走到我的面前,脸色很不好看,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也看着他。他让我站起来,我站起来了。他语气很不好,半推半拉我到了黑板那里,面对着大家,站着。
“下次考试还做作弊吗?”待我站定,他背对着大家,问我。我看了一眼班主任,中分的头发,脸上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有点想哭,有点不知所措。我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原来考试是不能翻书检查的。在家里,我没有听写过,也没有考试过,都是爸爸指定我写哪些字写好了给他检查,背哪篇课文,会背了背给他听。我不知道考试是这么回事的。但是那时候我就很在意面子,在同学面前,我还是努力表现出很淡定的样子。那一个过程很煎熬,我不敢看讲台下的同学,但是我能感觉到讲台下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下课了,同学交卷,老师收好试卷,在我面前站了一会:“下课也站着,站到上课。”语气有点凶,我看了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想解释,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几个调皮的男同学在我周围转着“新来胆子倒是不小啊,考试都会作弊了。”我强忍着,表现若无其事的样子。上课了,我回到座位。终于忍不住,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课本上立刻出现了一颗颗大水珠,然后往四周渗开。
上学上了一段时间,我适应了学校里的一切。做眼保健操,广播体操,下课和同学玩跳绳,打乒乓球。我跳绳跳的很棒,那时候尽管个子很小,同学把皮筋都提到了脖子上了,我还是能很轻松地一跃而过。
期末考了,我数学考了满分,语文考了九十八分。我看着班主任给我写的评语:“你是一个很特殊的学生,在家和爸爸学习,出来和老师学习,表现都很出色,你的看图说话能力很强,老师很看好你,加油!”我抱着成绩单,反复想着那几句评语,兴奋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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