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妻子最近创建了一个小学同学群,撺掇几个要好的老同学,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散落天涯的那帮人拉进来,顺藤摸瓜东拉西扯,却也能顺利凑得八九不离十。
那几天能感觉到她连吃饭都捧着手机呵呵傻笑,不禁想起自己当初加入同学群的经历。
加群之初,大伙像当年拍毕业照一样,抹着头发撸着衣袖咂吧着嘴,在手机屏幕上簇簇拥拥头头尾尾挤在一起。
这个道貌岸然正襟危坐,那个插科打诨嬉笑怒骂,各种端着装着掖着揣着,看上眼的,对上嘴的,噼里啪啦私底下一阵互加,看着通讯录里面一串花花绿绿长长的头像,心里既兴奋又欣慰。
在群里,我们重温了曾经的友谊,见证了彼此的成长,久久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不能自拔。原先天涯海角的想念,一下变成触手可及的逗趣,真该大宴宾客大赦天下好好狂欢几天。
可当该晒的照片都已晒完,该撩的人也已撩够,栏杆拍遍,潮水退却,也就只能各回各家各抱各妈,除却一阵唏嘘,一切又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群里也由最初的鼓乐齐鸣彻夜长聊,渐渐变成如今的门庭冷清有一搭没一搭。
想来也是,谈得来的,其实毕业后就一直在联系;半路寻回的零落友谊,尽管在群里推杯换盏聊得热火朝天,可当回望那硬生生插进岁月里的一段段长长的分页符,生活早已再无交集。
02
看着日渐萧索的同学群,我无奈地摇着头,就算因某个话题拨响了彼此的心弦,互加了微信,最多也是问侯一句“在哪里”、“别来无恙”、“多联系”……来来回回几轮应答便草草收场,双方头像退回“联系人”那串长长的列表里,从此再次了无音讯。
于是,便想起人生不过是一场旅行那句话,同学一场,其实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恰好彼此遇见,相互陪伴着走了一程,到站了就又各自挥手告别。
于是,就又想起云南泸沽湖的旅行。
从丽江出发,因原有道路在整修,绕弯改道生生坐了九个小时的中巴,十几个小伙伴被颠得七晕八素,几乎一路无语。
到了目的地刚下得车,不知是谁的提议,大伙采用面对面建群的方式组建了群聊。
其实人在旅途,被身边新奇的美景和事物吸引,渐渐就会扔掉面具、卸下戒备,还原了最本真的性情,当心态变得敞亮,交往起来也会变得更为容易。
那天下午,我们开始组团寻找客栈,一起围着桌子吃饭。白天骑着租来的电瓶车结伴环湖;晚上在小镇街道三三两两四处晃荡,碰到好看的风景,遇到好吃的美食便在群里招呼一声,分享着一路的惊喜和感动,几天下来玩得欢乐尽兴,无比陶醉。
可在今天,我要几乎把消息栏回滚到最后,才能找见原先创建的“遇见泸沽”群,里面还停留着大伙陆续分别那天的留言:“认识你们真好”、“一路顺风”、“珍重”、“再会”……
当回归到各自忙碌的日常,“再会”,也许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联系。
03
我把上面的感悟向小V吐槽。
他是我为数不多的,因趣味极其相投,在旅途中认识并一直保持联系到现在的朋友。
他沉思了良久,缓缓说道:“当年和初恋女友分手,也是互道“再会”,也想到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
那段长达六年的异地恋我是知道的,周末轮换着打动车到各自城市相会,其间两人甜甜蜜蜜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可最后爱情还是败给了时间。
前段日子,小V参加了初恋的婚礼,加了她的微信。
而上周末他刚带着现任女友拜见了双方的父母。
“有时候,走在城市的天桥下,坐在喧闹的候车大厅里,穿越幽静昏暗的巷子,我会傻傻地想,会不会一个转身,便遇到了你,一袭白衣,目光柔柔,安静地站在那儿,脸上荡漾着淡淡的幸福的笑。”
“这是四年前曾经给她写过的文字,那个时候我们刚决定分手。”小V苦笑着对我说。
“你这样就不怕女友知道了掐你脖子?”我揶揄他。
“其实,早已不再纠结于当年的感情,这次就算加微信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了,感觉对方还好好地活在这个星球上便好。”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甚至能想象得到他在网络那头心神笃定的模样。
04
建立同学群的初衷,是为了缅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岁月,在与过往的把酒言欢里,彼此互为佐证,一起拼凑还原曾经存在过的纯真与烂漫。
就像《那些年》里面唱的:“好想再回到那些年的时光,回到教室座位前后,故意讨你温柔的骂……”
可毕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时光冷峻横亘在前。
当初特立独行的女孩,早已变成了“某某妈”,天天晒着孩子的照片,兢兢业业刷新宣传着海外代购品清单。
那年意气风发的男生,也已几经商海沉浮,这个众筹那个孵化,被堵在高速路的间隙吐槽北上广深的雾霾。
大龄的、离异的、刚失去亲人的、方离职跳槽的,这个又为情所困,那个又在寻找治脱良方……
一不小心就怕说漏了嘴、表错了情,触到那经年的悲痛,揭开这新近的伤疤。
当年说不上话的还是话不投机,对不上眼的还是看不顺眼,即使是曾经手拉手一起上厕所、肩靠肩一起打群架,人生际遇各不相同,在社会大染缸的浸淫下,也早已花非花雾非雾。想再次寻求认同?在唏嘘寒暄过后,难免三观都会被碰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
旅途中结识玩伴的过程,像是临时生起篝火、随意搭建竹筏,不问来路,不究去向,露天席地入乡随俗,顺流而下一路吆喝,天马行空、抱团取暖,好一场江湖快意。
真想把都市当丛林,广场当草原,继续我们那随性洒脱的对酒当歌和策马天涯!
可毕竟我们都是凡夫俗子,现实打拼严峻残酷。
各为各的生计忙碌,各有各的家庭担当。在时光的转角,甚至来不及多停留打个招呼。
有时候,看着对方的更新,勾引起了交流的欲望,这边嚅嗫着该不该问,却被孩子的哭闹打断;那厢踟蹰着应不应说,手机却亮起上司的来电。
好不容易挣扎完毕静下心来,酝酿好的情绪早已烟消云散。
多少半路夭折的爱情,在结束的那段日子,我们都带着遍体鳞伤,到内心的后花园辗转寻来木材搭造相框。以为它会在自己通畅呼吸、自由思想的时候,能一直被摆在桌面最显眼的位置,伴随窗外四季的鸟语花香。
可毕竟都要各自迎向新的生活。
无限沉迷于逝去的感情,是对自己的放逐与折磨。天天盯着对方的朋友圈看又能怎样?他的幸福不和你沾边,那些不堪又与你何干?
不联系,不代表不怀念。
与往日的惜别,就是向未来的献礼。
留一份思念于心中保存,不论岁月如何流转,都能如初见一般美好。
司马光在《西江月》中写到:“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说的是:如果见面造成更大痛苦,何不如狠狠心不要见面呢?不见面,看似无情,其实是用了更多的情。
就这样静静看着彼此花开花谢、潮涨潮落吧。
知道各自安好,不再见、不打扰、不联系,或许就是最好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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