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日”说起

从“生日”说起

逝者如斯，不舍于昼夜。

01

我出生于北方的一个农村，按照村子里的习俗，新生儿足月后，主人家都会招待亲戚朋友、街坊四邻到家里喝满月酒，以给家中新丁庆生。

小时候，常常听奶奶、妈妈讲我们家办满月酒的情形。

她们说那年的初冬并未有太多的寒气，相反的是，阳光却显得异常和煦，一仰头，眯着眼感受到的是如抚摸般的细腻，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舒畅。午后，日光更加显出它的温暖与安详了。尤其是那一天，冬日如同伸着懒腰似的斜靠在这片山村的土地上，顿时让着山村里的人和事、景与物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仿佛打着哈欠的老太，又仿佛小憩的青年，让人打心底里透着一种舒适与自由。南向的土墙底下蜷卧着一只花猫，也不知道它睡了还是没睡，只见它时不时地会弹动几下耳朵，偶尔也会喘出一口粗气；黄狗在大门外踱步，舔了几口地上的水，抬头望了望远方，跃上矮墙，也趴那不动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祥和的时光里，我的到来又给我们家增添了无数的欢喜。那一天，父亲走遍小山村，去邀请所有邻居亲属；那一天，父亲一直笑着，合不拢嘴。父亲有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加上初冬的干燥，他的脸上泛起了白皮，柔和的阳光中，他显得极其朴实，但却又是那么伟大。

如今，近三十年的光阴过去了，曾在无数次的恍惚中，我仿佛还能看见那一日父亲的微酣。

02

小时候，家里虽不至贫困，但整体条件也只是尚能温饱而已，父亲一人在外务工养家，母亲在家照顾年迈的奶奶和我，还有家里的田地。记得小时候过生日，根本没有吃过生日蛋糕，但与大多数地方的习俗一样，是一定要吃面的。生日那天，母亲会早早的准备好一大碗的手擀面，还会卧上两个荷包蛋。虽不是珍馐，但于我来说，那真是美味，每逢生日，我总能比平时多吃好多好多。如今，遍历万水千山，虽不能说尝尽山珍海味，但肯定也是吃过各种美食小吃，但不知为何，这些，总不能勾我想起远方妈妈的味道。

小时候生日，真的觉得那一天我就是家里的“王”，总感觉我最大，全世界在这一天都要让着我。事实也是如此，在这天，无论我有什么样的要求，总是能得到满足的；事实也不是如此，其实，从我降生到现在的每一天，我都是这个家里的“王”，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个家就是围绕我来转的，无论我在与不在，家人对我的情感总是会慢慢的堆在那，一分不减，愈发厚重。

03

渐渐长大，上至初高中，那时的我，不仅有着这个年龄孩子所有的叛逆，有时更是出格的过分。初高中的我都是住校的，周末甚至是一个月回一次家。记得那会过生日，总会召集好多人偷偷地去喝酒，现在，其中的绝大多数人我甚至都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有的人见了面肯定都不会认出来，说来也可笑，就是这么一群人，那时称兄道弟，不醉不归，总是幻想着有多少豪情在里面，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云，飘着飘着就散了，就什么也不是了。

那时，也没什么钱，大家都是靠着家里给的有限的生活费过活。每每生日时，总像有多少气概似的叫嚣“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抛却“明日”没钱是真愁不说，每次喝酒必喝至酩酊。记得有一次，吐到不行，还是同学在深夜偷偷跳墙出校到医院买来醒酒药给我灌下后才稍缓。

如此种种，时常想来，不知为何，总是会笑着笑着眼泪就不自觉的滑落……

04

上大学之后至研究生毕业，也算是比之前“懂事”了些。每到生日的时候，总是会有三五好友会喊上我出去小聚一下，在这样平淡甚至略显平凡的日子里，生日也着实是值得纪念一下，即便留个念想也好。不过那时每个人不会频繁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了，大家坐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着，聊聊未来，说说理想，八卦一下谁和谁分手了，谈谈谁对谁有意思了，很淡很轻，但在心底确始终很暖很重。当然，偶尔也会有喝醉的时候，现在再去追忆一下那段青春时光，不由得首先窜出记忆便是那会喝醉后的第二天头是有多么的疼和朋友们满脸贱贱的嘲笑状。

这些常聚的好友中，有我现在的妻。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关注父母生的生日了，之前对于父母的生日基本是不记得的。身在他乡，虽不能在他们耳边为他们哼上一段生日歌，但肯定不会忘记打上一个电话的，其实，电话中也没有过多的嘘寒问暖，也就是“生日快乐，吃点好的”之类，但是我始终能真切地感受到电话那头泪眼婆娑。尤其是母亲，她是一个极其善感的人，有时寒暑假过后，我离家的车发动时，她的眼泪甚至都会止不住的流。

后来，慢慢的我明白了，母亲并不是善感，眼泪的背后是无尽的思念与孤独……

05

前一段时间又一次过完了自己的生日，妻陪我吃了顿羊蝎子，满满的知足。

06

妻也是在前几天过完的生日。

在她生日之前，我也是有过“宏大”计划的，不过由于工作、生活等等造成时间上的制约，计划一再缩水，最终只剩了一篇“逗妻文书”。妻很爱看我写的文，所以在她生日的时候，专门写了一篇，寥寥数字，言不尽意，但却是仅为她而作。还有就是叨扰了多年的好友，在他家混了两顿好吃好喝。除此，也无其它特别之处了。

07

或许从以后的某年开始，我甚至会忙碌到忘记自己的生日。

生活已无那么多的风花雪月，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柴米油盐。生活，生下来，活下去，奔波与劳碌有时会在有意无意间剥夺了我思考的能力，我每天都在奔跑啊，死命的跑，但却有如在浓雾中一般，始终看不清前方的路，我有时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奔跑，只知道奔跑能让我暂时心安。在每个自己真正属于自己的夜晚，我确是一滩窝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的烂泥。这样，生日就更显得鸡肋了。

但细细想来，每个年龄段都有其相应看似再平常不过的东西，风花雪月就是那个时期的屡见不鲜，柴米油盐也是这个阶段的风花雪月。生活就是这样，只有做好了迎接平淡的准备，才有可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辉煌，如果认为生活都该是辉煌的，那我们或许就要注定平凡。生活就是一个放大镜，看待生活的态度就是它的可调焦点，去放大自己身边最美好的东西，去用欣赏的眼光看待周围的食物，去喂一只流浪狗，去看一场电影，去给落叶写下一句诗言，去给寒夜唱上一曲暖歌，去做一盘蛋炒饭犒劳一下自己的胃，去给爱人一个深情的吻，去把平淡的生活向幸福的那一边走进一步。手握这把放大镜，去放大平淡，还是去放大幸福，有时只是一念之间。

到一定的人生阶段了，自己的生日确实不值一提了，但是父母、爱人、还有以后孩子的生日想必都会是我心心念念的牵挂了，以后的以后，我的生日或许也会成为孩子的牵挂。

生命真的是场盛大的轮回，如同我那时还是嗷嗷待哺到如今也很快会为人父一样，我的某些过往也会成为下一代注定的未来。人生说来也简单，来了，走了；聚了，散了；人在欢喜，我正悲伤，就这样，一个个的生命被串在一起，永恒了。

光阴易逝，韶华难负，每步都有每步的厚重，每日都有每日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