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司马信突然出现在门前,令兰月已濒死的心又活了过来,原本只想着余生伴母亲青灯古佛便已知足,但当他为她插上那支他亲手做的木簪时,她看到了另一个希望,一个不那么渺茫的希望。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司马霖将她安置在了云汉楼下的密室,司马信每日都去寻她,两人或是品茶或是习字作画,却对刺伤一事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她自小习武,于书画并不擅长,能仿写苏念的字已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如此往往司马信已画完整幅,她执笔的手还在哆嗦,也不知是笔太重还是怎的,竟笔执剑难多了。
侯府中又恢复往日的其乐融融,对待兰月,司马攸也并未有过多的约束,只要她不再对司马信不利,而宥王府的传来的消息则更让人喜上眉梢——司马霖有孕了。这可让孟笠枭乐的好几日合不拢嘴,直接告假在府中陪着,日日与司马霖黏在一处,总之就是要找王爷那便奔着王妃所在之处去就对了。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往常的,那便是一向守在巴尔王夫妇身边的燕阡川,近日出现在侯府的频率实在太高了,虽然密室中很安全,但这并不是一个好理由。与此同时,在知道了孟笠生的心思后,司马攸也萌生了退意,且不说什么功成身退,便是仅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总是好的。
对于兰月的消失,孟笠生自是暗中派人多方查探,他不确定兰月有没有出卖他,但无论如何她既然落入司马攸手中,无论他是否杀了她,自已已断然不会再留她性命。派出去的人每日搜寻仍是毫无踪迹,对忠勇侯府十二个时辰无间断的监视也毫无异常,这让孟笠生感到如身处无底洞一般——没底。
三日后的朝堂上,司马攸上奏孟笠生,称曲尧联合鸱族卷土重来,这让孟笠生险些没回过神儿来,仅仅过了一年而已,真是百足之虫,还敢联合鸱族,简直太不把大沅朝放眼里了!老话说吹胡子瞪眼睛,孟笠生却可以做到只吹胡子,不瞪眼睛依然可以传达出令人蚀骨的怒意与寒意,自古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且圣意难测,纵使有百官,却无人敢轻言一语。
当司马攸领了圣旨回到侯府时,司马信已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了整个上午,坐在一旁的燕阡川在被晃晕了无数次之后也放弃了抵抗,全当他是之前伤重躺够了。远远看到司马攸朝书房行来,司马信赶忙上前迎着,脸上写满了担心与焦虑。
燕阡川此次来,是带来了西境的新情况,那便是鸱族派出使者前往南部十八部落,妄图在西南两侧同时发动进攻。虽说一年前曲尧遭受重创,退回更荒漠的鸱族边境,但恰好鸱族首领与赫兰珏曾是旧交,如今又执掌大权,过去年年朝贡,实则对大沅亦是不满,所以对赫兰珏提出的结盟深表认同,在这一年中更是积极部署,企图从中分得一杯羹。
如果只是西部战线,司马攸是有胜算的,与西境这么多年的对峙与征讨,对那里的一草一木一沙一土可谓了如指掌,在击退曲尧后,在原曲尧王庭所在之处亦设立了关隘,以便时刻洞悉西境局势。
然而对于南境就不这么乐观了,南境四城韶、栗、椋、禹,皆以农业为主,禹城百里之外便是大小数十部落,朝廷虽派有常备军镇守,但同西境相比,实力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而其余三城属地较小,三者合一也不过禹城大小,兵力更弱。这些部落与大沅之间互通贸易,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联合起来攻打,攻破禹城只是时间问题。从地理位置上说,禹城紧挨着奚城,如果禹城危急,必然会从奚城调兵支援,那么西境边防就容易出现缝隙,一旦曲尧趁虚而入,撕开西南裂缝深入腹地,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司马父子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司马霖来到了书房,她在得知孟笠生下旨派司马攸领兵前往禹城支援的事后,便匆匆赶来。她自然知道孟笠生的用意,表面上看西南两侧同时开战,有司马攸统战全局定然更有胜算,但同时侯府的地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作为侯爷,司马攸亲自率军出征,即使胜了也未必能在朝堂全身而退,更遑论战败,即使战败是不可能的。朝廷上能派去禹城的大将少说也三五个,孟笠生此举,摆明了就是要司马攸的命。
然而她也无能为力,司马信重伤初愈,孟笠生自是不会令他领兵,自己刚有身孕,即使她愿意,司马攸也不会愿意,再者,孟笠枭也不会答应,指不定就在府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逼急了能把王府给拆了。
“我还没死呢,都哭丧着脸干嘛?”司马攸实在看不下去两张苦瓜脸。战还没打就先乱了阵脚,这算怎么个意思?功成身退固然不易,但好歹先功成了再说呀。但其实在司马攸心里,又何尝不清楚孟笠生的意思,忆往昔同征战共患难,如今太平盛世,却不能同享福了,怅然是肯定的,只是又能怎么办呢?自古君臣皆如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出征前,司马攸去见了赫兰丹夫,感谢他提供曲尧与鸱族的情报,并且还将燕阡川派给他,作为贴身护卫。对此,赫兰只说是为了两国百姓,不愿再见到尸横遍野饿殍满地,但司马攸懂,他是担心司马若稍有差池,萧小宛会忧心。
三日后,忠勇侯司马攸亲领十万兵,踏上去往禹城的征程,百姓们从帝都四处涌向都城门为他送行,司马姐弟忧心忡忡,目送他离去,只希望能一切顺利,而这却不是孟笠生所乐见的。
一路南下,半月后司马攸等人顺利到达禹城,苏定并没有在城门迎接,因为他正在城楼上挥汗如雨的布防,直到司马攸出现在城门外,他才匆忙自城楼而下,而司马攸并没有对此感到不悦,他一向不看重这些虚礼,何况战事当前,更重要的是,因苏念一事他对苏定深感愧疚。
司马攸由兵士领着到房中稍作歇息,等待许久苏定才满头大汗的回来,细细禀报了四城的布防情况,又与他商议了许久该如何休整布置的问题,直到亥时两人饿的前胸贴后背,苏定这才想起还未用晚膳,立时一阵尴尬,连忙着人送来膳食。司马攸戎马半身,手下培养的精兵良将不胜枚举,但却少有苏定这般的心思细腻,能把四地小城布防的如此固若金汤,顿时对他又高看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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