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秉写作精品课堂（第十八期）

      天秉写作精品课堂（第十八期）

                        ——名篇赏析之《霸王别姬》

                    主讲人: 陈沁

      同学们，晚上好！相信大家对电影《霸王别姬》素有耳闻。我们这一期的名篇赏析是一本书，与电影同名，且为它的原著，主要讲述名伶程蝶衣与科班师兄段小楼之间的纠缠不清，时间线要从民国跨至文革后！上世纪90年代，著名导演陈凯歌将它翻拍成电影，联袂主演张国荣、张丰毅、巩俐，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其作者李碧华也因此跻身香港一线编剧之列，饮誉影坛。但，或许是影视作品太过风光的缘故，书评家们纷纷将欣赏转向了翻拍后的电影，对于原著则吝啬赞词、评有不公。事实上，原著为影视之母，它的思想性、文学性是有别于影视的，其长短不同、在细节上的表现，及引导读者脑海再构的魅力，更能激发出千种画面。等等优势，为影视作品望尘莫及！在本期里，我们就来好好讲讲，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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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慢开场，“引子”定调

        慢开场，即为人物出场不急不慢，而以角色身份相关元素引进，伊始仿佛参透结局，好似戏曲的引子、文章中的序，令读者心理有一个缓冲期。李碧华的开场，总是引人入胜，点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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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备开场这一段，特地从戏曲中摘取折子戏的说法，我们都知道，折子戏为戏曲里的一折或一出，剧情情节一般较为完整，且性格冲突激烈，能在短时间内抓住观众。但整本戏相对于折子戏，却是“茫茫的威胁”，犹如人生，尝遍辛酸苦乐。很明显，台上的《霸王别姬》是折子戏，而段与程的人生则为整本戏，如果他们能像折子戏——爽快、每场都是轰轰烈烈、恩恩爱爱，那有多好！定调便已嗟叹，此外，“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启下，喻意俗世只为平凡，洗尽铅华，没有颜色，这就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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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细节里无处不在的双关、拟人、比喻……

        若要研究李女士的写作风格，首当其冲的即为“细节里无处不在的双关、拟人、比喻……”，警醒世人，俯拾皆是，读者无需花太多功夫去了解人物；其次，虽见得充斥，所到手法却是老道，举人例物非一点牵强，令摘锦者最是忍不住！由此，拣出双关、拟人、比喻各一处分别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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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关

        双关，指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利用词的多义或同音的条件，有意使语句具有双重意义，言在此而意在彼。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32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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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尾的一句，【一生一旦，打那时起，眼神就配合起来，心无旁骛】即用了语句的多义，咋看是戏曲上的生旦合作，私下里，却转折了段与程的关系，为悲剧的源头！他们从此专攻戏业，生旦分行，亦是内心里的性别分行，在那个戏比天大的年代里，每日眼神培养灵犀，师兄弟俩愈来愈接近，也愈来愈“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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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拟人

        拟人，即将事物人格化，将一切不具备人类感情的事物赋予感情，使之富有生气。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45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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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拟人化的事物是紫黑色书橱，它“满壁而立”，在幼小的程蝶衣眼中: 陈旧，高大，灰暗！恍如不可触犯的权威，令他心生恐惧，阴霾扑面而来，是一种沉重的压抑！而“二十四史”的粉绿色刻字亦十分醒目，它 “一一诉说前朝”，如静坐的十八罗汉，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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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比喻

        比喻，是一种常用的修辞手法，即用跟甲相似的乙来描写、形容甲，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195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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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比喻有两处，一为剧作家于文革时期的状态，作者把他陪斗的姿势比喻成俯冲的飞机，尴尬、难受、生不如死，其受折腾的不堪以滑稽的反笔写来，颇引同情，是对“四人帮”之恶行血淋淋的批判！二为大时代的总概，它就是“筛子”，“米和糠都在上面巅簸”，米为上等社会名流，糠为下层阶级贫民，在1969~1976年间“一视同仁”，受尽熬煎，如此比喻，倒和昆曲《琵琶记》第二十出《糟糠自厌》中的一段有异曲同工之妙，那是 : “糠和米，本是相依倚，被簸飏作两处飞。一贱与一贵，好似奴家与夫婿，终无见期……”，也只有境不同心不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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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视角语言

        视角语言，为本人自研的定义，历来的语文修辞均不见得探讨，是据作者风格中采出的烙印。它的意思是文章的叙述轮到某个人物时，他（她）视角下看到的事物，在描绘时具备人物的视点特色，侧面反映他（她）的心理状态及性格，是一种正常的语调转变，不会让读者感到不适应。由此，我们择取了五个角色的视角语言，分别进行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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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豆子、妓女艳红

        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7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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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关师父的白描，是小豆子对他的第一印象，语言较为稚嫩，似小孩的口语，“他是连耳洞也有毛的”，念起来发笑，富有童趣。在小豆子眼里，关师父面相很凶，身子硬朗，粗汉特征亦望到眼底，烘托了小豆子的可爱、无忌。而关于小豆子的白描，是艳红为人娘亲眼底里流露出的怜爱: 初进戏班子，他好奇、不知所惜，既直接表现了小豆子不懂人事的单纯，又烘托了艳红将要与孩子离别的不忍，她一向将他保护得很好，那个年头，男孩不能留堂子里养着，一进了戏院，关上大门，生死由命，已容不得做娘的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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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监倪老公

      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47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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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出了名的太监倪老公猥亵小豆子的情节，倪老公在台下饱览一番虞姬（小豆子饰）的风华后，指名将小豆子背去内屋，欲行不轨，从他望着小豆子私处的凄迷眼神，再到用衣袖擦拭、将其衔在口中，在一切暧昧的观察中，小豆子的青春无处可遁，于华丽中被玷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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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妓女菊仙

        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134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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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菊仙重新打扮一节，工序详尽，是女儿家讲究的细腻，她骄傲于自己的风情，自认为对付男人有一套方法，凸显了此人自满、高调、略虚荣的性格。而幻想袁四爷反应的一节，则表现了对小楼的一片私心，她不惜看到他们兄弟反目，展现了她自私，甚至自作聪明的一面，心理刻画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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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师兄弟段小楼、程蝶衣

      程蝶衣是小豆子的成年，段小楼是他的“霸王”，戏台下的师哥，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215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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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段小楼与程蝶衣多年重逢后共浴澡堂的一节，他们各自视角语言交替，在对白中展现，段小楼大大咧咧、看破红尘，程蝶衣赧颜、暗含心事，物是人非，没想到吧，程也有了爱人咧，拨开云雾，一切仍是恍然，他们也好久没这样“正常”地相待、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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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景象奇丽，象征性强，埋伏笔

        我曾在《中国现代文学之青年的“传统风骨”》中撰到——【中国的文字却大有妙处，只怕后生晚辈不懂得欣赏；海派作家张爱玲认为:“每一个中国字都是有其色彩、气味、情感的”，我想，它之所以卖相好看，有情有义，也是上古祖先的馈赠，发明象形文字，赋以其异国语言所未有之形体，故而形象生动，一段段铺过去，故事浮了起来！】，说明了汉字的优势。的确，汉字的“卖相”明显，使得景象上的再构功夫深浅亦一目了然，李女士就利用了这大大的好处，肆意挥毫，她笔下的景象常瑰艳、不可方物，成就了奇情才女的美誉。由此，我们择取不同的两处分别进行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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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平凡的改化

    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5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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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小叫化拾香烟一节，只是一个非常平凡的镜头，但李顺流而下，“百鸟归巢”抬手即得，蕴意顿时模糊起来，一根根拆开别人丢弃之物，知晓底细，再一根根卖出去，似乎是小叫化生活佶倨，其实不过贫者仍自持优越，等待下一个拾起的货色，又会是何等的卑微、可怜。说是百鸟归巢，却不断漂泊，不知道下一个落足点在哪里；所谓的“巢”，从来不是温暖的港湾，而是“利”字始终的陋舍，看见食物来了，便将它们抛出去。小豆子的娘亲，就是这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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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瑰丽的空虚

        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88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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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仆从划蝙蝠一节，血滴入的画面勾勒了一种死亡的瑰艳，嫣红腾腾冒出，似要兑入酒，故意摧人窒息，在这孱弱的美丽中，蝶衣恍惚认识到虞姬之死的联结，盛大沸汤，波涛汹涌，眩晕得要作呕，却也发现了危险。远远地避开，四爷不是“霸王”，怎样的谄媚、邀功也是空虚，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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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语言排列的妙: 雅致与挚朴的互衬

          意识到了汉字的美，语言排列却也是一门学问，好文章该长怎样的相貌，才能一见钟情，遂而耐看，久久不忘呢？雅致固然是倾心的根本，可为了骈俪不至过重，挚朴的语言也是需要的，平淡中透着一丝亲切，正是“美人着布衣更艳”，青涩得可爱。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210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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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朦胧的脸”一节为雅致，“拍肩头”一节为雅致，其余皆为挚朴。雅致用以放大人、事、物的沧桑，挚朴则抒人感情，“朦胧”是一层渲染，待平平地铺过去后，“小楼那在肩上一拍的余力”才会令人心头一重，起起伏伏，旧的“俗语”演到此，才算又掀起一阵波澜，为新做了最有力的铺垫！可见，雅致与挚朴的交相辉映，才能避免各自失色，遂艳而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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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电影与原著的比较

        上述首段提到，《霸王别姬》被大多数人认为是一部电影胜过原著的作品，我偏不以为然，原著搬到荧幕，浩大的情节自然遭至删减，电影虽声称“原著汇粹”，但大动作下，难免存在遗珠，与原著有出入也实为平常。所以，言“胜过”太夸张，平分秋色方才公正。由此，我列出主要的四处不同与电影进行对照、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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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豆子拣到的是女婴，不是小四？

  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48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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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小豆子本一番好心，要抱女婴回去，却被关师父婉拒——登台唱戏用不到女娃，临别，由于内心的愧疚和不忍，泪簌籁地流下来，女孩儿红粉粉的小脸，一生下来就被当作垃圾，哭得嗓子都哑了，却没有人能把她救起。小豆子间接地想到了娘亲，原来自己也没有幸福多少。而电影中的婴儿则是男孩，抱回去的第一夜，大伙们围在坑头，热乎乎地逗他，长大后却因种种不快，成了批判他们的小四。丢弃与被救，前者作为唤醒对母爱的渴望而出现，后者作为人性恶化的讽刺而出现；前者与小四分饰不同的角色，赋予不同的出场人格，全篇便更加多姿。后者与小四混为一体，是缩短叙事时间的不得已，却形成了另一个主题，上下难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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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蝶衣为菊仙理过鬓角？

        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110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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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蝶衣为菊仙款抹泪水、理鬓角，最是“姊妹情深”，只因“她们”爱着同一个男人，蝶衣帮她整理，势要当段家的人，与她平起平坐，举动暗藏心机，来者非善。而电影却没有这一节，以至于菊仙为他拭去唾沫，大家都难以知道是情节上的呼应。依我看，有与无，前者分外吸引人，戏剧性十足，是蝶衣的性格写照之一，没有呈现在荧幕上，太可惜；后者除经费上的考虑，蝶衣的人物性格也较完美地完成了塑造，故不必多此一举！且菊仙能表现出对蝶衣温柔，一定程度上也使角色更圆面了，想想那突然而至的温存，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绮丽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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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撕扇的不是经理，而是小四？

        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119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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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代蝶衣撕扇的是他的徒弟小四，岀于崇拜，小四对蝶衣从来是恭恭敬敬的，撕扇的命令自然不敢违抗。电影中代蝶衣撕扇的是经理，这是原著中未曾细写的角色，他性格多变，擅长趋利附势，在程老板面前摆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贱兮兮的。因此，他撕的间隙还捎着戏谑，动作也更干脆些。无奈与干脆。前者性情乖巧，顺从，再加上毁灭的无缘无故，动作自然带上了莫名其妙，少了晴雯撕扇的力道，它用以烘托蝶衣内心的孤独、小四前期的寄人篱下，把后期的危机埋在“撕扇”一节里了；后者则让经理的玩笑刺激蝶衣，两人心情的昂扬不断推进冲突，以极乐写极哀，是消解不了的绝望！故，各有用途，前者小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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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蝶衣自刎非张国荣原创？

        在花城出版社收入的《霸王别姬  青蛇》第220~221页，有这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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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蝶衣与小楼诀别前，亦真真切切地演了一回《霸王别姬》，其间，程下了狠心，往脖子一抹，血转瞬滴下，吓得小楼把他搂起，拼命堵住伤口，两人相视，很有悲世情人的味道，掌声在蝶衣心中响起。电影里亦演了一回《霸王别姬》，然而蝶衣却死于“霸王”剑下，符合戏曲里的人物设定，人戏不分的代价由轻及重，眼睁睁成了悲剧！生与死，前者的自刎仍有犹豫——对世界的不舍、对师哥的不舍，所以来得及被救活，此外，《霸王别姬》的心愿已完成，他没有遗憾了，能够看到师哥着急，较之后者，他更加幸福，死自然也没必要了。故而在书里，他离开了，安然地活到老，乌云皆散，他们都悟通了“返璞归真”的道理。当一切归于平静，又是另一层含义了——“戏本为戏也”，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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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到这里，本期的内容就结束了，对于《霸王别姬》，大家都大有受益了吧。如果你在观看电影后又有别的见解，欢迎随时私下探讨，下一期同一时间，我们再见！希望大家都能有所启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