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
---谨以此文悼念铁龙
我与铁龙只有数面之缘
至今也不知铁龙的真实名字
铁龙应该是个艺名
用于行走江湖，登台卖艺
他的绝活是裤裆放炮、长枪刺喉、力撕铁盆
都是些传统的老技艺，卖的是身体和力气
五年前我们在江南各地搭台唱戏，卖产品
今日走郭村，明日奔邬乡
走南闯北，所以专门雇用了一批艺员登台卖艺，博取掌声助威
东北二人转，网络情歌王子
泰国老人妖，小丑魔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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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龙就是这个表演团中的一员
与行艺有关，他代表了爽朗阳刚一派
与人妖、王子的魑魅一派有着至阳至阴的泾渭之分
铁龙每场表演下来都会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
可他在台上却充满了力量和激情
那辆穿街走巷的面包车上有铁龙振臂挥拳的画像
英姿飒爽的身躯随着底下的标题并茂：
俗家武僧， 独门绝技，为您倾情奉献！
铁龙从不负“倾情奉献”四字
每次上台看到台下的观众鼓掌
他就有一种想死在舞台聚光灯下的冲动
每次表演结束他会到小卖店买两瓶老青岛
提着啤酒蹒跚爬上大卡车
躺在车厢里喝酒
我有时也会在那一方天地里
与铁龙的对话点点滴滴后来都成了现在这些文字的注脚：
东北人铁龙 五年前与我相遇时，约45岁
杂技从业者
小时家穷，初中卒业
后入伍从军3年，退伍失业
就安保一职，刀光剑影，伤退无业
跑船开车，均不成事
老婆不忍浪迹艰辛，不守妇道
时有巫山云雨之事，东窗事发后
铁龙索性休妻归家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年前后父母病逝双亡
孝子铁龙哭成了泪人儿
想起多年的漂泊游荡
正是背证了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箴语
只能说运命不济，人生顾此失彼
坟前哭声荡荡，想来从此孤孓一人，了无牵挂了
彼时起竟有了遁入空门的念头
挎包上路，有如当年鲁智深去往五台山的情景
空门未入，只因尘缘未了
方丈一句使用多年的话
又把铁龙挡回了这个让他有点厌倦的世界
只是有心向佛之人，不能让人空手而回
灵兮寺的主持收留下了这个俗家弟子
教点保身防身的功夫
这一留，不偏不倚
铁龙就有了一技之长，拿身体换酒钱
天南地北，图个在世的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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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们又喝了起来
铁龙好几次说过
他老了，已经气喘吁吁
很快就舞不动那杆铁枪
如果有一天倒下了
可以安静的睡一觉
铁龙说完，抬头瞧了一下窗外
此时，窗外风雨大作
全然一片模糊
他对着窗户
平静地喝完了两瓶啤酒
倒头大睡
生活对于铁龙来讲
可能只剩下在台上迸发的热情
和台下数不清的点点冷清了
昨日突然间得知铁龙离世
太过于突然，我一时情绪低落
往事一枚，随着音讯涌动心头
除了唏嘘人生无常
最是他那爽朗的笑声和吐进啤酒瓶的叹息声让人挥之不去
2017.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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