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拯救中心

噩梦拯救中心

        ‘噩梦拯救中心’是我们机构的名称。时至今日，我们机构现在仍旧是个隐秘的单位，我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原发志愿者奥克。

　　其实来到这里做志愿者的原因很简单，我是个无梦患者。你知道没有梦是个很苦恼的事，好像该有的神奇经历从我的人生抹去一样，所以我来到这里就是想去体验别人的梦境。

　　我们的职责就是，进入别人的梦中，将一切噩梦在惊醒睡眠者之前平息下去。

　　所以我常在噩梦者的梦中走动。

　　我见过最滑稽的马匹，毫无科学性的构建，深不见底的坟墓，开口说话的花鸟鱼兽。

　　当然，因为工作性质是面向可怕的噩梦，以故我曾淌过末日的浑水，开过没有刹车的卡车，被干尸追来追去，与幽灵朝夕相处，甚至和外星生物来一场星际大战……我像是个上帝一样拯救将自己困在噩梦里的受难者们。优越感，责任感，是我们机构存在的理由。

　　有一天，我们噩梦拯救中心遇到一个棘手的噩梦，发生者是个女孩，梦境是一个封闭的房子，几个志愿者都想解救女孩却总是失败而归，因此元老级别的我被推荐进入那一间迷一般的小房子。

　　浅蓝色的天花板，淡紫色碎花墙壁，红棕色的地板，欧式吊灯。没有门，只有一个脑袋大小圆圆的小窗子。

　　房间里配置简单，只有一个被粉色纱幔轻轻掩住的花床。

　　床下有一双美丽的水晶鞋，床上有一个十七八岁嘤嘤啼哭的少女，声音透过纱幔绕在我耳边。

　　“你好！”

　　我慢慢走过去，以我从前的经验，纱幔中的少女正经历某种困境。她容许我进入她的梦境，是想让我拯救她。

　　我扯开纱幔，少女一身淡蓝色的蕾丝纱裙，脸上被妆花了一片，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外面有恶魔，它把我困在这里，困在这里，呜呜呜……”

　　我的任务是帮助噩梦者平息噩梦，所以我应当先行一步将恶魔打败。可是这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没有一个门，脑袋大的窗子里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您应该先给我开一个门女士。”我看她恐惧地抱紧双膝，又不忍心地说：“或者，可以把窗子放大一点。”

　　“呜呜呜……”

　　她的身子瑟缩在围幔最里层，哭声连绵不断：“恶魔把我关在这里，它说如果我出去就会吃掉我！”

　　“不是让您出去女士，我出去可以帮您打败恶魔，您需要先让我出去。”我急忙解释。

　　就在这时，屋内灯光骤然消失，外面吹起一阵狂风，小屋跟着房屋摇摇晃晃，花妆女孩开始尖叫。当噩梦到达最顶端，女孩就有惊醒的危险。

　　“女士，女士！我会保护你的！”我大喊着，却无济于事。按照往常的经验，我本应该比主角更早一步遇到恐惧源体，也就是少女口中的恶魔。

　　可少女快要被惊醒，我还被困在这里！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

　　难道说，源体不在外面，而是进入屋内，甚至进入纱幔？

　　我紧盯纱幔，慢慢移进，窗外开始电闪雷鸣，剧烈地光线不时晃入屋内，粉色纱幔摇摇晃晃。房顶咯吱吱作响，就在这时，纱幔里传出一声刺耳的叫声，紧接着就没了任何声音。

　　经历过成百上千的噩梦，我确信我的承受能力能够敌过所有人，可从没像这次一样手足无措。

　　“女士？”我试探一声，轻轻剥开纱幔。

　　少女全身血迹斑斑，仰躺在稠被上，死状凄惨，纱幔上沾着她新鲜的血液。

　　2

　　噩梦拯救中心休息室。

　　“听说你失败了奥克？”

　　同事杰森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原来还有你奥克搞不定的源体。”

　　我拧柠眉心，对他摊手，“你想不到的杰森，那个梦主人根本不给我机会见到恶魔源体。这让我无法下手。”

　　“奥克，我相信这里的人都没你有办法，”杰森拍拍我的肩膀，“再去试一试吧！”

　　她梦境里最可怕的不是恶魔，而是根本找不到恶魔所在，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恶魔打败它，就能真正解脱那个噩梦。

　　第二天夜里，我重新来到小屋子。

　　浅蓝色的天花板，淡紫色碎花墙壁，红棕色的地板，欧式吊灯。没有门，只有一个脑袋大小圆圆的小窗子。

　　被粉色纱幔轻轻掩住的花床下面有一双水晶鞋，床上有一个嘤嘤啼哭的少女。

　　一模一样的梦境，我知道这个梦境不被打破，就永远会重复下去。

　　“你见过恶魔的样子吗”我继续和她谈话，想寻找一些线索，或者将恶魔从无形中具象出来。

　　“其实，他来到过我的房间。”少女对我小声地说。

　　“哦是吗？那你见过它？”我惊喜地追问。

　　少女后退，将身子蜷缩在稠被里：“它会吃了我，它把我困在这里，就是为了吃掉我。”

　　少女开始哭泣，我一头雾水。

　　“女士，告诉我它的样子，我会保护你。”

　　“它来了，它来了！啊……啊……啊！”伴着女孩的狂叫声，屋内的灯突然消失了，外面有吹起风来，小屋摇摇晃晃。

　　这是噩梦的高潮部分，我屏气凝息用右手握住少女的手腕，镇定下来仔细思索着。

　　女孩这梦境从始至终除了我们中心的志愿者根本没有别人来过。

　　也就是说，或许当灯光熄灭时，恐怖源体的具化形象就有可能是我们中心的志愿者，那么这样想来，在这个梦中的恶魔就可能是……我？

　　当我想到这里时，左手兀然出现一把尖刀，我还没有做任何动作，女孩身上的血就喷溅到我脸上。当闪电照亮屋子，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孩全身遍布鲜血，死相惨烈。

　　又失败了。

　　3

　　噩梦拯救中心休息室

　　我点燃一只香烟，烟雾缭绕在整个休息室。

　　“哦，奥克，这里是不允许抽烟的！”刚进门的吉桑奶奶一边捂住鼻子，一边夺走我手中的香烟。接着又拉开休息室的窗子，好让烟味散尽。

　　吉桑奶奶负责我们中心的卫生环境，一贯对此比较在意。

　　我盯着休息室半圆的窗子若有所思。我记得在那个女孩的梦中，也有一个窗子。女孩说自己被恶魔困在那里，可为什么那个屋子里的装饰构造却像是一个少女应该向往的空间，如果真正的恶魔不是我，只能是……

　　“奥克！”吉桑奶奶坐在我身旁的长椅上，拍拍我的肩膀：“别伤心孩子，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噩梦是我们拯救不了的。”

　　“谢谢您吉桑奶奶，我想再试一次，我觉得我找到办法了。”我惊喜地抱住吉桑奶奶，“不过要麻烦您帮我找一个东西！”

　　这是第三次来到女孩的小屋子，按照前两次的经验，关灯和刮风就是这个梦境的高潮，而且会很快到来。

　　第二次来这时已经确定，我在梦境高潮时就会被女孩物化成恶魔杀了她。

　　而真正的恶魔，或许就是她自己。

　　房间里是封闭的，唯一对外的就是一个脑袋大小圆圆的小窗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也是整个噩梦的出口。

　　可以这样来解释，床下的水晶鞋，淡蓝色的纱裙，粉红色的纱幔，还有整个房屋的装修都是女孩梦想的产物。

　　她将自己困在这个梦幻的地方，不愿意接受现实。

　　而不断杀害她的恶魔，就是那个不断提醒她接受现实的她自身的另一个思想。

　　时间不多了，我决定赌一把。我上前扯下纱幔，将女孩从稠被里扯下来，拉到那个小窗子面前。

　　“你要干什么，恶魔会吃了我！啊……啊！”女孩尖叫着想要逃开。

　　“请相信我女士，其实根本没有恶魔！”我紧紧拉住她，从口袋里掏出让吉桑奶奶帮忙找的一块石头，砸破了那扇黑漆漆的窗子，就在这时，灯熄灭了，外面狂风四起，电闪雷鸣。

　　“快跟我走！”我拉着女孩，拼命往小窗子里钻，如我所料。小窗子越来越大，我们成功翻出房屋，跌进一个深沉的黑洞。

　　女孩惊叫着闭上眼睛，蜷缩在我怀里。

　　“这里是哪里，是恶魔的肚子里吗！”

　　女孩的身体颤动着。我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抱住她的肩膀肩膀。

　　“不，我们在云上，你看，下面好像是你的家。”

　　女孩睁开眼来，我们身下出现一片厚重的云朵，云朵承载着我们，绒被一般柔软。云朵下面，是一个村庄，绿油油的庄稼地，整齐罗列的房屋。

　　“快看是谁来了？”我引导着。

　　紧接着从一个房顶上出现一个朴素的妇人，她高兴地向女孩招手。

　　“是妈妈，是妈妈，妈妈来接我了！”

　　女孩高兴的奔下去，我笑着，离开了女孩的梦境。

　　噓，这一次，她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只会记起少部分梦境，而彻底忘记噩梦拯救者的存在。

　　可噩梦拯救中心，会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