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糖

作者: 淋潇微语 | 来源:发表于2016-04-16 23:37 被阅读0次

    阳光打在墙角的老棉鞋上,白灿灿的棉花里子漫不经心地晒着些许阳光。天井的水汽荡不完地荡着,就像童年一寸漫似一寸。氤氲的水汽充斥在童年的空气里,那不见边际的蓝天总是很漫长。

    午后的蝉扯着把破嗓子,把整个夏天唱成了一样的旋律。我们就在这样的夏天里咀嚼着乏味,管知了叫“哪哪莺”,终究不知道蝉哪里长得像莺,只是嘴里还这样叫着,脑子里就浮现出它扯着嗓子“哪——咦、哪——咦”的样子,等着别人抓它生生烤了的样子。

    叮叮糖总是在这样的午后,神秘地出现在青砖码起的巷角。这条巷子蛰伏着我的玩伴,阿强、二胖、妞妞。跳橡皮筋的时候刚好凑成两队,叮叮糖过来的时候刚好能够把他从巷口堵到巷尾。

    那时候卖叮叮糖的是一个老爷爷,挑在扁担上的两块铁随着步子欢快地跳着,也许是等在巷口的我们跳着,谁知道呢!他的叮叮糖从来不收钱,好像只兴拿东西换。塑料瓶子、塑料凉鞋、铁罐子啊什么都可以放进他扁担那头的箩筐里,这一头就是一层一层摊在竹篾上的叮叮糖。

    换完了家里的塑料罐子,终于已经到了换凉鞋的地步。猫着腰从墙角出来,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出了自家门口一个一个就都直起腰来,拎着手中一只半旧不新的凉鞋,那时候的凉鞋,还是塑料的底子、塑料的面子。至于为什么只有一只,或许总是因为一只就可以换足够的叮叮糖;也许要留一只在原地打掩护;更多的是怕母亲突然问起,好故意拎着剩下的一只,假装去找那早已不复存在的另一只。

    自己把鞋放进老爷爷的箩筐里,他从来不接。二胖说老爷爷那枯树枝一样的手是专门用来敲叮叮糖的,看他用一个小铜锤子,一下一下地敲着竹篾上的奶白色的糖,或者方的、或者条状的糖就分到了我们手里。有时候眼看二胖的叮叮糖比自己的要大一点儿,就会很局促地捏着自己那块儿糖,放在嘴里吃又不是,递回去让他重新换一块儿又不敢。终于还是愣在那里,抬头拿眼睛盯着老爷爷。老爷爷似乎领会了我的意思,却还依旧自顾自收起了小锤子和小铲子,那一把知了似的破嗓子和我说:“小胖哥的鞋大一点……”。然后就摇着他那独有的旋律,走了。箩筐走了,“叮叮”还在;“叮叮“走了,巴望着伸得老长的眼光还在……

    我抬起羊角辫看了看二胖那双趴在拖鞋上肉嘟嘟的大脚,又看了看自己局促缩在方口鞋里瘦巴巴的脚丫,然后好像是在给自己的脚下命令:“以后,脚要记住长大一点了。”然后把那点叮叮糖卷起来,像吃果丹皮那样没完没了地打磨着这个下午。

    后来,人长大了,终于脚丫也没有记得长大。知道了叮叮糖的来龙去脉,怎样从麦芽中酿出来、怎样融进米糊、怎样在竹篾上摊开。我一点点从大人的世界知道了叮叮糖的一切,刻意或者无意,也一点点失去了关于叮叮糖的一切。

    记忆中那个拿着大眼睛傻傻地盯着人家的女孩儿、那些无比聒噪的夏日、那些因为偷偷换了一只鞋而过得提心吊胆的日子,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被时间打磨成一块半透明的玻璃,越是想看清楚,越是迷离。

    倒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墙角,白灿灿的老棉鞋里子上绽放出一日漫似一日的童年,温暖而迟缓地道来。

    (于乌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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