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老师的文字里,不难发现,她爱着能够触及皮肤的大自然。那湿漉漉的空气,踩在脚底的泥土,满院子懒洋洋的瓜果……
她也曾写过这样一首诗:
当我年轻的时候,
我曾有过好时光。
那森林中的野草可曾记得,
我曾抚过你脸上的露珠。
啊,当我抚弄你脸上露珠的时候,
好时光已悄悄溜走。

她把那些个真日子,当作生命中闪耀过的好时光。
她也曾经疑惑这世人为什么少了哀愁?
于是她写:
我熟悉的一个擅长讲鬼怪故事的老人,在春光中说没就没了,怎不使人哀愁?雷电和狂风摧折了一片像蜡烛一样明亮的白桦林,从此那里的野花开得就少了,怎不令人哀愁?我期待了一夏天的园田中的瓜果,在它即将成熟的时候,却被早霜断送了生命,怎不让人哀愁?雪来了,江封了,船停航了,我要有多半年的时光看不到轮船驶入码头,怎不叫人哀愁!
她爱着,心灵也跟着清澈。爱着,才哀愁着,为这片灵动的,富有朝气的大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欢喜而哀愁。
这片土地,与这些真日子,离她已经远去几十年。却一直在滋养着她的心灵。

每读她的文字,我都觉得仿佛看见一个小时候的她,还叫迎灯,被爸爸叫着二小姐。淘气地在田间路上,常常忘记赶路,又因为贪玩而迷路。对着钓鱼的大人们嚷嚷着:鱼上钩了!上钩了!结果鱼儿被吓得溜掉了,遭到一群大人们的白眼。又摘摘这只野花,又吃吃那颗野果子。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即便历经岁月,我想她心底依旧还会住着那个可爱的小女孩。
因为文字,骗不了人。
她的文字细腻,富有深情。是她心里那颗热爱的心,让笔下的文字处处鲜活。
不然她怎么还能记得“被阳光照耀着的门庭”、“那傍晚的炊烟和黄昏时落在花盆架上的蝴蝶”、“那菜园中开花而爬蔓的豆角”、“整齐的韭菜和匍匐着的倭瓜”?

这么形象,叫人读了,好像历历在目。尤其这一个“匍匐着的倭瓜”,它可不就是匍匐着,优美的字眼往往总被人嫌弃过于华丽,而恰到好处的词语,竟让人觉得它天生就该这样用,这样去形容它特定的归属物。这一个“匍匐”,我看到了倭瓜半截身子埋在泥土中,在大朵叶子的掩护下,悠闲地享受一个阳光普照的小日子。
这也正是,我看不腻迟子建文字的原因。我和她一样,深爱家乡的那块土地,和那记忆里的真日子。
在那里,人人健在,日子怎么用也用不光,推出门就是大地,扑面而来的是满怀热情的空气,走不远就有山,有水,有蝌蚪在溪中闹,有野花在随风飘,有乡人赶着牛车慢悠悠地晃,我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踏实的画面了。
如今,我脚踩着别人家的屋顶,呼吸着半空中的空气,前面街道霓虹闪烁,飞驰的车辆呼啸而过,这是我梦想的都市生活。然而入住的一年多来,我不认识我的对门邻居,我不熟悉这栋楼,我像找了一处藏身之地,生生把自己关起来了。我走在小区,周围都是陌生人,有人对我笑,第一反应竟是避之不及,心里还说别再和我说话。直到走进单位,一个还算熟悉的场所。
我再也没有闻过野花香,野花开的季节,她们说有草爬子。我再也没有趟过河,没有一条干净的溪流让我趟,或者会标注水深请勿靠近。我很少爬过真正的山,都是旅游景区,深山野林竟不敢涉足。我再也没有在雪地里躺成一个大字,衣服脏了湿了,叫人笑话,怎么办?我甚至很少走在沾满泥地的大地里,都叫笨拙的车胎替代了。
说来多奇怪,那么小时候怎么过来的,竟然还比长大后的我还要健硕,抗造吗?
渐渐地,我就被关在了人生的监牢里,像一只鸟,我吃得好,穿得暖,唯独剥夺了朝向天空飞翔的自由。
所以,我在书本里,寻找失去的天地。
就像迟子建一样,我庆幸地,还遇见了同样的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