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流传着一种说法,民国对得起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对不起民国。意思是民国时期,知识分子猖狂狷介,借助民国的宽容平和环境,这些人与其它力量一道将民国赶到台湾。
这个话题非常宏大,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民国时期知识分子是中国士大夫的精神传承者。中国士大夫精神在蒙元满清时期出现断代。蒙元与满清是异国政权,这两个王朝对于汉族知识分子非常残忍,直接将他们的脊梁骨打得粉碎,导致知识分子除了高喊万岁自称奴才外,不敢有半点风骨。
并不是说所有汉族政权所有时期的士大夫都有风骨,而是汉政权大部分时期,总有一些士大夫能够保持“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亦”等风骨。中国儒生非常有趣,未入仕途之时,苦吟经典抱风迎月,颇俱名仕风范,一旦步入仕途,其初信心满怀,经过一番挫折,开始消沉,有些人与世浮沉。一些人直入骨髓,君王清或者昏,皆能忠直敢言,他们或被杀或被免而无怨无悔。也有些人挂冠而去。好在那时财产私有,官员退职回乡,可以买田置地,耕作之余诗书传家造福乡邻。还有一些人精通世事,遇明君则直言,遇昏君则明哲保身。还有一类人为世俗所累,为了功名利禄,忘记初心变成蝇营狗苟的大奸巨蠹。
民国时期知识分子与古代士大夫类同。民国时期清庭倾覆,西风渐来,这些知识分子脱胎于帝制时代,没清庭的皮鞭,士大夫风骨死灰渐燃。无论北洋政府还是国民政府,疲于应对内忧外患,对于知识分子狂狷猖介采取容忍态度。辜鸿铭是民国第一骂神,他骂的可不是一般人物,而是当时最具权势的人物,1902年慈禧太后生日,乐队高奏爱国歌,辜鸿铭骂道:“满街都唱爱国歌,未闻有唱爱民歌”,然后自己唱道:“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一歌未毕满座皆惊。袁世凯轻视知识轻视知识分子,袁曾对德国公使称:“张中堂(张子洞)是讲究学问的,我是不讲学问,我讲的是办事”,辜鸿铭听说后骂道:“老妈子倒马桶,固用不着学问,我不知道天下有何事是无学问的人可以办得好的”。这句话骂得好,对那些声称知识越多越反动、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的莽夫,至今都有警示意义。
人口学家马寅初也不是省油的灯,1940年11月的一次演讲中,马寅初说:“有人说他蒋介石是民族英雄,他不够格,他只是家庭英雄,他若要做民族英雄,必须做到四个字——大义灭亲”,轻飘飘几句骂人话一下伤了四个人,蒋介石闻言大怒,好嘛,老子不是民族英雄,你是,那就将你送到抗日前线成就民族英雄之名吧,众人敢紧相劝,老蒋才息雷庭之怒。老蒋比较爱惜人材,马寅初回渝后,老蒋给当时教育部长写信,听说马寅初回渝,可以让孙院长哲生约其移居北碚,即在立法院担任工作,具体研究经济问题,如果经济困难,可以按月酌补助一千余元。
慈禧不是什么好鸟,到1902年已是强弩之未,辜鸿铭骂了没事,袁世凯蒋介石只是威权人物,骂了不但风险小,还能一举成名,这与古代君明臣直类似,民国文人的风骨多得益于此,因此成就了一批风骨文人。
当时知识分子不但骂,而且还采取行动,与其他力量共同将民国倾覆,让人费解。仔细分析,也就不难理解。中国文人受制于孔孟学说,感性多于理性,思维缺乏逻辑,容易犯理想化错误。在民国那个氛围宽松时代,他们骂位高权威之士不但没风险而且能成名,他们就使劲着性子骂,他们追求的治国理想,存在于他们的想象中,对于现实中存在种种问题,他们骂,骂完了还要拆,他们有知识而无智慧,有理想而无现实,做出种种不可理喻的行为也就不难理解。
中国传统知识分子讲究学而优则仕,民国一些知识分子,表面上吟风弄月,情操似乎高雅,但骨子里还有兼济天下大志。可惜时代已变,通过读书科考进入体制之路几乎不现实,民国政府为这些知识分子安排了从政之路,但多是些参事、议员之类虚职,离他们要求远得很,于是一些所谓知识分子开始另起炉灶,以实现自己仕途梦、建功立业梦,一旦有人给他们以路径暗示,就会全身心投入其中,打碎一个东西,再造一个东西,以求实现自己的价值。
这样就出现以下场景:一部分狷介之士以骂民国骂当权人物发泄怨气求得名声,当然,他们骂的没错。一部分人为了实现自己的建功立业梦与其他力量暗通款曲,还有一部分人则随波逐流,民国就在他们的骂声与行动中渐渐倒下。他们也许心怀理想,由于缺乏智慧缺乏逻辑,走上一条路,这条路也为他们最后命运做了最好注角。
胡适、傅斯年等算是有知识有智慧,他们骂蒋骂民国,但是他们在关键时刻选择了另一条路,民国知识分子在某个时间节点上,几帮人走上不同路,至于结局,大家都知道。
看来知识分子单单有知识不行,知识若不能智慧同行,知识可能成为害人害己的东西,这是民国文人给后世最大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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