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几位老同事,从南昌出发,组团开车来大山沟子里看我。他们一路风尘,午后快近二点,一伙人才抵达学校坡下的老街,为了等他们一起共进午餐,我饿得肚皮都快要贴背脊梁。
自我与同事们相分相别,已有一年多,如同与他们分别了有好几年似的。这么久未曾谋面,感觉哥儿几个依旧意绪风发,还是一副春风十里马蹄欢,一夜看尽长安花的风范儿。
同行一老友,只见他满脸络腮胡子,乌黑漆漆,如同被人涂抹了一层厚厚的黑炭粉似的,一整张脸都被黑中透黄的浓髯须,遮了个严实。从他那副银色眼眶下跃出来的厚眼睑,微微泛红,肿胀了起来,夸张又突兀,模样很是怪异,稍显憔悴。
一番寒暄,得知他前一日刚从深圳出差回来,昨晚没控制住,居然又喝多了,他还被深圳连锁宾馆里的螨虫,莫名给叮咬了一番,才得了如此怪模样,确实够狼狈!
当晚,我为那些远道而来的同事接风洗尘,在钨矿食堂摆了隆重的一大桌,上的全都是硬菜,好酒好肉招待我那些好哥们。
许是好久没在一起尽情痛饮,彼此的酒量与酒胆,大伙心里都是清楚的,反正今晚就住山里面,哪儿也去不成,大家索性放开了胆子,你来我往,不分伯仲,攥拳开喝。
觥筹交错,你一杯来,我一杯往,频频举杯,举得手臂都酸胀了。谷子酿出来的好酒下了肚,我们就再也矜持不起来了,又开始重复起自己人与自己捉对撕杀的陈年套路了……
大山里面,人们习惯早早就睡下,大街上特别的安静,除了偶尔有几声低沉的狗吠声传来,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这山里也没啥娱乐活动的,这一夜,我们把喝酒,当成了我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全都喝得酩汀大醉,四五个人,一共干掉了五瓶当地谷子酿就的纯粮食白酒,真是欢畅淋漓,大呼疼快,人生逢知己,他乡遇故人,酒醉人也醉,心明脑不明。
其中我那位络腮胡子拉碴的老兄,虽然前夜刚醉,且螨虫叮咬的伤口都还未愈合,照样四五杯白酒下腹,一点都避嫌和忌讳啥螨虫……他还幽默十足地对我们大伙说:“喝酒,好啊,疼快!真的应该多喝一点,昨天和今天喝下去的白酒,估计够我身上的虫子们喝一壶了,不把它们醉死,起码也得把它们醉晕,过不了今晚,恐怕这些小虫子,受不了我身上的酒味,都得拔腿而逃了,哈,哈,哈……”
是夜,回了老街上的小旅店后,我们哥几个又说了许久掏心窝子的酒话,兴尽意味了啦,直至上下眼皮打架之时,这才各自回房,酣然入梦。
第二天一早,那位络腮胡子哥儿,他昨日中午颈脖子起了红晕的地方,依然还是红的,而且红晕的面积比昨天更大了一些,眼皮也厚重了几分,这哥儿不把身上的痒疼当回事,照样乐呵呵的一副老顽童模样,看得我们都替他着急,建议他回南昌后,先休息几日,酒就不要喝了,悠着点,来日方长。
换作他人,早就频频点头称是了,肯定会接受我们的一番好意,同意我们对他的劝说。可这位任性的兄弟,嘻嘻一笑:“哈哈,你们这些凡人,太把身体当作一回事了。人最大的问题,恰恰就出在自己太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假若无身,何患之有!”
我们一时都语塞了,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是啊,他有如此豁达的心境,能放下自己的肉身,真是够有魄力和胆量!反正我们是学不来,达不到他的哲学高度,更做不到他那样的知行合一真实践!
就在我们大伙都在诧异的间隙之际,那位络腮胡子老兄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从他铿锵有力和朗朗笑语中,听出他今晚回南昌后,又有客户约了他明天中午喝酒,而且客户还指定了要喝茅台,要他作陪……
乖乖,我的小心肝耶!又要喝,我们昨晚喝了那么多白酒,大多都晕头转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除了他清醒得够可以!),不要说喝酒,那怕让我们再上前闻一闻酒味儿,恐怕就会立马吐给人看。可他的酒席,又在路上侯着他,等着他到场,等着他举杯,等着他开喝,真是人有多大胆,酒有多大产啊!
服,谁都不服,连墙我也不扶!我就服我这位络腮胡子老兄!服他的任性豁达,服他的事事通透,服他的酒力无边,真是打不死的小强!他的一言一行,正应了老子所言:“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也;及吾无身,有何患!”
看来,这位老兄是得了老子的真传,要不就是转世的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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