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
七月十五,中元节。又一个祭拜先祖的日子。所以我籍着这个名义回了老家一趟。
天气与往年不同,40多度的高温在这个立过秋的日子很不适时宜。遇见的人都是汗流浃背。
每次回家,首先是打扫。巷口摇曳的小草,门上生了绣的锁,檐口褪色的灯笼,还有窗户上织的蜘蛛网。这些恍惚的旧时光无一不让我心生感慨:所谓人家,人家,无人住,哪像家呀……
都说“早烧年,晚烧冬,七月半的亡人等不到日中。”所以,七月半的祭宴比正常饭点要早办。
凌晨五点多似乎已经晚了。小镇菜场上卖祭菜的摊前已挤满了人。摊主不停地吆喝着“别挤了,挤来也没了,”一边抹去额上的汗,一边又把扎好的豆腐袋递给旁门挤进去的人。一边对后来人打着招呼,这是人家昨天交了定金的。
幸好我昨天晚上去预定过,不然,这顿祭宴真不知如何应付了。
很久之前的祭宴很简单,豆腐,卜页,陀粉,黏饼。清一色素菜。纸钱烧好后,抛向空中,让祖宗亡人吃饱了再带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改增荤菜了。祖宗们苦了一辈子,现在生活质量提高了,也让他们尝尝鲜。所以四个素菜必须有,荤菜除鱼肉外都可以将就。
越靠近这个日子,心里越压抑,本以为久远的伤痛经过时光一年一年的抚摸,会结痂,触摸,不再有撕心裂肺的疼,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妈妈离开我已有二十六年了,除了清明节去墓前拜祭,作为嫁出去的女儿中元节很少去的,哦不,几乎没去过啊……
二十六年了,有些细节已模糊,可妈妈临走前痛苦不堪的样子,记忆犹新。
爸爸是零八年走的,爸爸走得很坦然,没有丝亳痛苦的样子,最后有点诡异的一笑,从此定格在脑海,成为了永恒。
就眼睁睁看着死神从眼前把最亲的人带走,我们束手无策,我们呼天抢地,我们那么无能为力,只剩绝望…除了眼泪,还是眼泪…
我的公婆,我无缘遇见,无缘与他们死别。却在每个祭拜的日子,莫名的感伤。
一桌子饭菜,热气腾腾。汗流满面的我忙得不亦乐乎。
先生和儿子都因工作的缘故不能回来。一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我,一个女流之辈却担起了祭祀的“重任”。祖辈们能接受吗?
时代在进步,男女都一样。我希望他们会接受的!
我学着先生的样子,南大门,西大门三叩首,口中念念有词,“七月半了,祖宗亡人,爸爸妈妈,回来拿钱”,算是预约。然后点上烛火,才可以将先人引进堂屋就坐。
记得小时候听大人说过,先人来吃饭时,饭菜的热气会突然腾起来。
隔着纸币燃烧的青烟,除了饭菜的热气袅袅娜娜,没有一点声音。我甚至想喊出一声,爸,妈,先祖。告诉他们。我就是你们心心念念没能等到的那个人。告诉他们,你们的儿子娶了媳妇,你们有了孙辈,孙辈已长大成人,并将会一代一代传下去。日子会过得像花儿一样……
火盆里的纸币慢慢燃尽,我的脸烤得通红,虽然也曾走开过几回,还是湿透了衣背。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夫妻一场,父子一场,母女一场,兄弟姐妹一场,再深的情,在死亡面前,都是苍白的,留不住,随不去。但是,可以确定,有一天我们都会老,我们也会作别这美丽的人间。
这就是轮回吧!
无人应答的宴席
一桌子饭菜,冒着热气
似乎人已到齐,却空无一人
喊三声,无人应
点烛,焚香,磕三个
若纸折的金币
真能换他们天堂安好
我愿意塞满他们的衣兜
再把纸船明烛照天烧
我情愿相信他们真的来了
纷飞的纸屑似在做证
许多话要说却各自天涯
将要说出的戛然而止
托付于一盆火,一闪一旺
风抛起的纸屑,空中划过
像一封散失的旧信
忘记了我们隔着一道
暂且宁静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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