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整整一周的雨终于停了。略微迷蒙的阳光亮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初夏。满院馥郁的桂花香,浓得像这些日子化不开的阴沉,那些积蓄已久的情绪在这短短的几周里不断发酵、发霉、结块,风吹不走,雨淋不湿,阳光晒不干,如影随形地黏着。
枫叶未红翻手机的时候,发现夹在手机壳里的三片红叶已经形容枯槁,碎得不成形了,却还舍不得丢。去年山上红枫正浓的时候,没等叶子落下,就摘了三片大小不一、纤细标致的叶子夹在手机背面透明的手机壳里,红彤彤、纹路清晰的枫叶像刻画在手机壳上一样漂亮。每次别人见到,都要问好几遍这手机壳哪里买的。为此得意了好一阵子。
如今又是一年秋,手机壳里五瓣、七瓣的叶子已碎掉一半,像生了病毫无血色的老人,发黄变皱,和这不停翻滚搅拌的心情一起,一刻不停地提醒我该换掉了。
太久没出去看看亮堂的光线了。简单收拾下出了门,四面八方的桂花香洪水一般扑来,有些措手不及。不由想起大学自习室外的栀子花,看着清清淡淡,香气却熏得人昏昏欲睡,不知今夕何夕。深呼一口,香醇的醉意似乎把苦涩冲淡了些。
没多停留,径直往山顶的枫树林爬。山林间、青石板上、木台阶上,到处都是栾树散落的小黄花,像满地瘦弱的小蝴蝶,抖着僵硬的翅膀,闷声伏在地上,却依然倔强地昂着头。只有栾树枝头挂满的果子泛着粉红,像盏盏亮着的花灯。
枫叶未红满山的青黄,零星红意,有些担心。果不其然,走到熟悉的红枫树下,并未见到去年那样鲜红欲滴的枫叶。叶掌苍绿,秋阳只在枫叶锯齿般的叶边镶上了一层橘黄,离红透还有些日子。是我心急了。
转身往里走的时候,几抹红色忽然从眼前闪过。在树下站定,仰头仔细看去,原来是红枫的翅果。两片张开成一百八十度的红色翅膀,飞蛾般大小,仿佛随时都要扑进这即将到来的深秋中,任阳光慷慨地涂抹润色,任秋霜冷冷地冲刷,再褪成黯然的灰黑,把含在翅膀中的成熟的果实,送到风住的地方,年年岁岁。不知何年何处,再生出一抹鲜亮的红。
下山的时候,没再走来时的盘山公路。穿梭在起伏的林间小路,脑袋依旧塞得满满当当,却又空落落的。公路与小路在浅山腰汇合,站在路口,三条下到山脚的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竖在眼前。
哪条路也许无所谓,从来没有随心所欲的抉择,也没有似是而非的被抉择。是非曲直、怨憎别离,总要迎头碰上才能坦然向前。
取掉手机壳,吹掉里面的碎叶屑,又像一片崭新、明净的天空。那么,就静等枫叶红透吧,只夹两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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