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陪睡的!
可当我的眼神第一次遇见这高高坐在丹樨龙椅之上的臃肿油腻男晦涩的眼神,便暗叫一声不好,可为时已晚!
他是晏国当今的主上,富有四海。
我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那个令我身后整个北莽闻之色变的镇北大将军甄北桓。
他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人屠,是用北莽大军数百万条人命换来的。
我们从北莽来此,都是拜他所赐。
据说不久前,他以区区十万兵马,冲出了北莽为绞杀他而特意准备的四十万大军铁索包围圈,杀得北莽丢盔弃甲,举国震荡。
北莽王庭恐慌,无奈只能宣布此次西寝失败,修国书与宴国,遣使臣,献降贡。
我们便是献贡之一。
但这背后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遣使大人献降完毕后,我们被安排在了外使馆,便看到那皮肤干瘪的大内官出现,用尖锐的嗓音道:“算你们走运,主上谕令,明日赐宴,让那位叫明月姑娘好好表现。”
遣使唯唯诺诺送走了大内官,四处查看了一番,掩上了房门,换上了一副冷酷的尊容,叱道:“跪下。”
我从小就不敢违背他的命令,顺从照做。
遣使拿出皮鞭,凌空一抖,啪地一声脆响。
我灵魂都颤栗起来。
遣使高高举起的皮鞭又缩了回去:“要不是怕破了你的皮相,坏了大事,我会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我委屈道:“小人冤枉,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了他一眼。”
“还敢顶嘴,看了一眼也是错,你难道忘了你的眼神是刻意训练过的?任谁能承受你眼里的魅惑?”
“可是你就不会?”
遣使瞪了我一眼。
我吐了吐舌头。
遣使扔掉手中的皮鞭,忧心道,“这可怎么办,你是用来对付人屠的,如今却被那老东西看上,如此岂不是要坏了国主大事?”
“其他人难道不可以吗?”和我一同前来的女人有百人,其中一半都是遣使训练出来完成此次任务的杀手。
“不可以。”遣使来回踱步:“那人屠战场洗礼,何人能入他眼而不被识别?你们这些我训练出来的人里,恐怕也只有你了。”
我从有意识一来,活着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为了刺杀那个叫人屠甄北桓的人。
听得久了,便生了好奇心,一个终年带着半张青铜面具的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让整个北莽都充满来自灵魂深处的惧意。
“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阻止那老家伙。”遣使忧心如焚。
“要不然让红缨替我去?”
“不行。”遣使郑重道:“要是被那老东西发现什么,恐怕更要坏事。”
“那怎么办?难不成装病?”
遣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兴奋地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2
其实我宁愿魅惑宴国主上,他虽然又老又丑,可总比常年带着一副冷冰冰面具的甄北桓要好得手些。
不知道遣使是怎么想的,非要杀了人屠。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整个北莽的灵魂释然。
接待宴非常丰盛,在我高歌一舞之后,宴国主上命我摘下面纱。
我看了看遣使,在他示意下缓缓除下面纱。
只见众人先惊讶,后惊呼起来。
大内官怒喝:“你们竟用这等女子献降,莫非欺我宴国无人呼?”
遣使跪拜解释:“陛下有所不知,此女虽天生带着胎记,破了面容,却歌舞卓绝。”
“可惜。”
“天妒之才。”
宴席之上人人惋叹。
宴国主上顿时索然无味。
遣使瞪了我一眼。
我忙捂着肚子倒地抽搐,嘴角溢出白沫,不想这一装,腹部炽热,竟真疼起来。
宴国主拍案而起:“这是什么鬼,还不快快给我赶走。”
几个随从将我带走。
我听到遣使的哀求声:“陛下,此女天生异禀,我国智者言,她有镇邪之能,这才令其加入献降之列。”
我临出门时,看到那大内官凑近宴国主耳畔嘀咕着。
3
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恨甄北桓,遣使告诉我,是甄北桓的浮屠军杀了我的家人,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可说着说着,竟真恨起了他。
在我过往里,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见到他的场景。
却从没有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身穿银鳞甲胄前来复命;我被抬着从殿中狼狈走出来。
我们彼此看了一眼。
他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我脸上戴着胎记。
青铜面具上露出的双眸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让我忘记了疼痛和挣扎。
直到回到使馆,我才黯然懊恼自己错过了一次机会。
可想到那双眼神,我便又忐忑起来。
遣使回来很兴奋,激动地说:“想不到这么容易,真是太幸运了,他竟然答应了,原本我以为还需要费些手段。”
“谁答应了什么?”
遣使道:“那老家伙下旨将你赐给甄北桓,甄北桓竟没有拒绝。”
“他还能抗旨不成?”
“宴国不能没有甄北桓,抗旨他也不是第一次。”
我想起匆匆一面,不仅对那青铜面具背后的人充满了好奇,甚至比杀他更感兴趣,也幻想着,他难道睡觉的时候还带着那半张青铜面具吗?
第二日一大早,使者带着女官来到使馆,宣读赏赐之后,女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按在椅子上开始收拾起来。
一炷香功夫,我穿上了百罗锦衣,戴金饰,挽官发,领了两个遣使安排的婢女,随着使者向镇北将军府前来。
昨日便下了圣旨,镇北将军府张灯结彩,众人拥簇府前静候恩赏。
也不知道遣使做了什么,能说服宴国主将我真赐给了甄北桓。
“听说甄北桓推掉了所有恩赏,却接收了个丑姑娘。”
“是呀,镇北将军威名赫赫,娶一个丑娘确实有些可惜。”
众人议论纷纷,落在我的耳中充满了好奇。
世人皆爱美,难道这甄北桓真与人不一样,如那人屠之名?
跨过火盆,越过马鞍,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了镇北将军府,也算成了这府中一员。
房间里香气飘荡,窗户上贴了囍字。
红烛摇曳,绸被下铺满了枣子、花生、核桃……
外面喝酒吵闹声隐隐传来,看来很热闹,应该都是甄北桓出生入死的兄弟。
两名婢子拿着食物走了进来。
“吃点吧。”
想到等会儿一定会一番厮杀,我抓起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遣使已经在府邸周围布满了我们的人,你一旦得手,便以竹哨为信,我们连夜出城。”
另一个婢子将一把匕首递给我:“这是用鲨齿鲸的毒胆蒸煮过的匕首,见血封侯。”
我随手将匕首塞进了枕头下,将吃完的碟子递给了婢子。
吱呀一声,门无端被打开,门前站着一道孤傲的身影,他穿着一身大红锦衣,头发散开,透着几分儒雅,可是那遮住面容的半张青铜面具破坏了所有印象。
我心跳加快,担心刚才的话是不是被他听到了,更奇怪的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
两名婢子向我一礼,退了出去。
我从红盖头下看到他靠近,忙做好摸匕首的准备。
可他又转身坐到了椅子上,接着没有了声音。
我忐忑不安,试着压低了声音询问:“将军,让奴婢来服侍你。”
仍没有声音传来,我只能起身向着他走去,伸手搀扶他。
突然手臂一紧,接着剧疼传来,冰冷的声音道:“你想干什么?”
我脑海中出现了数十种将他解决的办法,可手臂被他紧紧抓着,得手恐怕极为不易,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我是陛下赐给将军的女人,当然是来伺候将军的。”
“不错,你只是赏赐之物。”他随手一推,我跌跌撞撞倒在了床上。
我总算松了口气,抓住了枕头下的匕首,只要他敢靠近,我便能一招取了他的性命。
可是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眸光透着复杂。
我忙用魅惑的眼睛瞧着他,只盼望能吸引他能靠近床边。
果然,他起身了。
可并没有向着床边走来,而是跌跌撞撞向着外面走去,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我:“你只是陛下赏赐之物。”
接着推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时候,一切陷入寂静。
我知道自己失败了。
4
遣使的怒意一早便传达到了!
先是竹哨起伏了几次,里面充满了盛怒,若是在北莽,我一定会被打得脱了几层皮。
我睡得很浅,只能应付地回了几声,接着便手忙脚乱卸掉了头上的金银饰,我要趁机看看这镇北将府邸,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准备。
在老管事的带领下,我才知道这甄北桓的府邸要比遣使在北莽的衙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逛了个内院,却花费了整整一下午,我实在走不动了,只能在老管事建议下返回。
这老管事和遣使年龄相差无几,来到住处小院,他命人送来茶点,小心翼翼劝慰:“夫人,我们这将军府原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府邸,当今国主继位之后,去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官衔,又因我家将军战功赫赫,这才将此府邸赐给了将军,待得后日,老仆我安排马车,带夫人驰骋府邸,让您亲自看看这府邸格局。”
我疑惑地问:“为什么是后天?”
老管事狐疑道:“将军没有告诉您?”转瞬便明白过来,忙改口:“哦哦哦,是老奴疏忽了,其实每次将军出征归来,第二天都要去拜祭亡故的父母。”
我顿时兴奋起来,忙问:“我可以去吗?”
“您和将军新婚,与情与理,也应该带你去见他们。”
我还想追问几句,可怕他起疑,只能推说乏了,要去休息。
我起身回房的时候,一回头便看到了对面角楼上窗户前观望的身影,原来他消失了一晚上,竟在对面的角楼上,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我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房间,两个婢子已经在等着我,忧心忡忡地传达了遣使的怒火,让我尽快想办法,毕竟遣使在宴国的时日不多,必须在离开之前解决掉目标。
我忙将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她们,并让她们传出去,让遣使早作安排。
或许真跑累了,迷迷糊糊躺床上睡着了,我梦到了一个雨夜,周围都是追兵,我裹着沁湿的衣衫,拼命地奔跑着。
明晃晃的长剑亮起,在大雨击溅中发出清悦声响,也就在这时候,我看清楚了那张脸庞,竟是带着青铜面具。
长剑一剑刺穿了我的胸口,没有疼痛,也呼喊不出来,我艰难地伸手抓向他的面具,就算要死,我也要看清楚他本来的面目。
面具沾满了血迹,落下的来一瞬间,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接着从惊呼声中醒转。
房间里的烛火明灭,熏香醉人,月光从窗户上照进来,隐隐能听到夜风地低吟。
这又是一个月圆的夜晚,每当这个时候,那些姐妹都会想起家人,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想什么,反正什么都不记得。
唯一能有所慰藉的是,每当午夜梦回时,总能梦到雨夜被追杀的同样梦境,虽然每次结局都不一样,可那一定和我的身世有着关联。
推开房门,这才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他国,不过这明月反而比北莽的更圆,我不觉来了兴趣,纵身飞跃而起,落在了院子中央,在月华冷光之下,翩跹起舞。
一曲舞终,我拂袖喘息。
“早听闻北莽剑舞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这才发现,甄北桓站在身后的廊芜之下,抱着臂膀露出一副欣赏的样子。
我忙欠身一礼,可是面对眼前这应该最恨的人,竟说不出话来,也恨不起来。
“这剑舞出自北莽宫中,看来北莽这次真用功了。”
我心头一紧,凝望他,不想被他异样目光所摄,忙一掐手指,这才醒转禀道:“主上对此次议和非常重视,因此给我学了剑舞。”
“可你并不知道,这剑舞是北莽太宗夺得帝位时,除商宗所用的行刺之舞。”
我心头一颤,遣使并没有告诉我们这些,暗暗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目的。
我抬眼望去,他竟已经转身向着屋里走去。
我暗自思量,怎样能不被他识破。
“怎么?还不进来吗?”
我犹豫了片刻,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甄北桓要干什么,幸好那把匕首还放在枕头下,即便甄北桓有人屠之名,可是在这房间里我还真不惧。
我媚眼挑动,向他凑了过去,用最甜腻的声音唤道:“我来帮将军更衣。”
这次他竟没有拒绝。
我帮他退下外衣。
他握住了我的手,冷冰冰道:“我们是同一类人。”
怎么可能是同一类人?
我觉得很好笑,更何况我是来杀他的。
竹哨声又响起,我一颤,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总算松了口气。
呼吸拍打着脸颊,抬眼便看到甄北桓面具下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似乎要看穿我的心底。
我也瞧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黑洞,仿佛没有边际。
我在别人的眼中能看到一切,可是眼前人目光中如有汪洋大海,看不到边际。
他伸手抚摸向我的脸庞。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一激动,腹部又疼痛起来。
这似乎是那日在宫里留下的后遗症。
他露出鄙夷的笑容,伸手从我脸上撕下了那片胎记。
我害怕极了,探手抓向他的脖子。
他随手将我的手臂拨开,将我抱着放在了床上。
我忍着疼痛去抓匕首,可被他紧紧按住了双手。
他那双如深渊一般眼睛紧紧盯着我:“这么漂亮的人,干嘛要贴一块假胎记,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拼命挣扎着,可是他那双手臂像铁箍,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只能用膝盖顶了他一下,将他推翻,顺手给了他一巴掌,不想竟将他的面具打落在地上。
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人见人怕的人屠真容。
5
恐怕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不可一世,让整个北莽闻风丧胆的人屠甄北桓竟是一个俊雅风流的郎君。
当青铜面具掉落在床上。
当他揭开了我的假胎记。
我们彼此凝望,这一刻起,彼此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个。
事实上,房间里确实只有我们两个。
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吻了我。
更让我崩溃的是,我竟没有反抗。
他的吻带着特有的清香,一瞬间进了脑,令我神魂颠倒。
我暗自检讨,是不是我眼神太过妖娆,另他误解了我的意思,可是我不能让他起疑。
也是从那一刻我体会到,这世上有些东西如此让人沉醉。
遣使告诉过我们,想要完成任务,必须要有所牺牲。
可我并不觉得这是牺牲。
今夜窗外的月亮格外的圆,仿佛彼此的我们。
或许是太累了,第二天我被鼻息唤醒,睁开眼才觉得身旁多了个人,侧目望去,只觉得眼前的人仿佛白玉雕琢,令我自行惭愧。
任谁也难以将眼前的人和鼎鼎大名的人屠联系在一起。
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可昨晚发生的一切却是实实在在的,我甚至有些留恋。
竹哨声隐隐传来,我一颤,从失神中醒转,所有的美好瞬间破碎。
我小心翼翼摸了摸,那把匕首还在,只要取出匕首,一刀插下去,定然可以完成任务。
可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冷漠的眼神令我一颤,竟忘记了脸红和要说什么,心口小鹿乱撞。
他从容起身,穿好衣冠,依然风流。
他捡起地上的青铜面具,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背着手向外面走去,手中晃着面具。
临出门时,他驻足道:“洗漱一番,我带你去见最重要的人。”
我心中狂喜,知道他要做什么。
可转念又无比失落,要是他并非此次目标,而我也非北莽杀手,我们会不会……
我隐隐觉得,眼前的人那么熟悉,可又觉得陌生。
我不敢想下去,一切是那么的虚无。
两名婢子进来,开始帮忙收拾。
他们告诉我,遣使已经率先布好了埋伏。
我拼命摒弃了心绪,将把匕首藏好,想起昨晚的一切,仿佛一场梦。
镇北将军出行,已经简朴到了极致,可仍透着奢靡。
出门后,我犹豫该怎么办,只觉手掌一紧,接着熟悉的气味涌来。
眼前出现了一个风神俊秀的公子,他抓着我的手臂,来到了白马前,纵身一跃,带着我坐在了马上。
旁观的人群发出喝彩。
“这是镇北将军真容?”
“好英武!”
“这比起好多大姑娘还要俊俏。”
赞叹声骤起。
“这女人是谁?好漂亮。”
一道赞叹声起,所有人注意到了我。
“难道是主上赐婚的女人?”
“可他脸上不是有胎记吗?这……”
在疑惑与赞叹声中,甄北桓驱马向前。
我闻着他身上散发的香味,觉得要是永远这么下去该多好,想起昨晚的缠绵,脸颊滚烫起来,那是从来不曾体会得美好。
我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或许今天以后,这一切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来自脑海的呼唤不断萦绕,我侧脸抬眼望着他,高跷挺拔的鼻梁,英俊魁梧的身姿,总觉得莫名熟悉,可偏偏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觉暗暗怀疑,是不是昨晚温存留下的后遗症。
“怎么?还在想昨晚的事情?”
“什么?”我刚问出口,便浮现昨晚缠绵的画面,心跳加快,脸颊滚烫,一时红到了脖颈。
他看在眼里,呵呵笑了起来。
我望着他的笑脸失神起来。
6
西山山势伟岸,如一只猛虎盘踞,是天然的包围圈。
人声惊动鸟兽,扰乱了原本的平静。
竹哨声混迹在其中,稍不留意是听不出来的。
我知道,前面便进入了遣使提前布置的包围圈,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人,想起接下来的大战,心中一紧。
“怎么?不舒服吗?”甄北桓低声关切。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有种想要告诉他一切的冲动。
“他们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我兀自听到这些话,竟有些期待,可想到处境,不免又担心起来。
我开始埋怨自己,这一切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过来今天就都结束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幸好它还在。
坟墓前早已经摆放好祭品,甄北桓带着我来到坟墓前,诉说道:“父亲、母亲,我今天带来一个重要的人见见你们,她叫明月。”
我警惕地望着四周。
他拽了拽我的手,我只能顺从地上香。
祭拜完毕,风乍起,香火被吹燃,落叶纷纷。
我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甄北桓,拿命来。”
周围的随从忙拔出长剑将我们护起来。
甄北桓置若罔闻,擦拭着墓碑上的灰痕。
“小心。”我脱口而出。
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在意。
“甄北桓,今天是你的死期。”遣使出现。
随从们拔出长剑,激斗在一起,这些人跟随甄北桓南征北战,个个身手不俗,可是面对这些训练有素的人,竟被杀得措手不及。
“还不动手,更待何时?”遣使怒斥。
我脸色一变,拔出腰间匕首,向着甄北桓的背心刺去。
甄北桓仍一动不动,我竟刺不下去了。
“我给你机会了,既然你没有把握,那就不怪我了。”
我又惊又怒,手臂一紧,被抓住了手腕,反手一抖,将我手中的匕首打飞,轻巧地卸下了我两条臂膀,向着身后一推,吩咐道:“保护好她。”
我被两名奔出的随从牢牢架住,又有几人将我围起来。
“你们真以为能杀了我?”甄北桓仰天大笑,“北莽四十万大军围困我六个月,还不是被我突围杀得丢盔弃甲,你们大军都困不住我,区区几名刺客,真以为能奈何我?好好看看你们周围吧。”
甲胄声连绵不绝,弓弩声震颤,在坟墓周围出现了密集的浮屠军,将刺客包围起来。
“你怎么发现的?”遣使充满不解。
甄北桓露出一个笑意,指着我道:“当然是她告诉我的。”
遣使咬牙切齿道:“叛徒。”
“没有,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拼命解释着,可是遣使竟将手中的长剑刺向我。
甄北桓一脚将遣使踢开:“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想要伤她,至少要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遣使咒骂道:“怪我走了眼,害死了这些孩子。”
生死面前,这些刺客仍没有惧意。
遣使喝道:“就算赔上了我们的性命,也要杀了他们。”
刺客们红了眼睛,冲入了人群。
甄北桓一挥手掌,箭雨如蝗,只听噗噗沉闷声起,带起道道血光,染红了周围的草地。
那些同伴临死时,仍透出不甘心的神情。
遣使一双怨毒眼神死死盯着我,我一直害怕他。
亲眼看着所有同伴身死,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甄北桓不会放过我,可他又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我始终想不明白。
脱臼的手臂涌来疼痛和遣使的眼神让我胆寒,头脑一热,晕厥了过去。
7
事情败露,我始终是要死的。
这样也好,至少能随着遣使他们去,也好解释清楚自己的清白。
可我一直有知觉,每日都有药物果腹。
不错,我还活着!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婢女凑上前来欢呼道:“夫人,你醒了?”
我艰难地问:“这是哪里?”
婢女惊疑道:“这是夫人的家,镇北将军府。”
我艰难坐起来,脑袋晕沉沉的,不过手臂却好好的。
“夫人,你可不知道,你这一病就是半月余,将军急坏了。”
“半个月?”
“不错。”婢女忧虑道:“你可不知道,将军得知你怀孕后,每天都来看你,连同主上的恩赏都推了好几次。”
“什么?我,我怀孕了?”
我脑海一阵眩晕,难道就是那一晚的事情?
婢女讪笑着点了点头,“是几日前太医查看您伤势时发现的。”
我一阵眩晕,哭笑不得。
我想要下床,被婢女阻拦住:“你不能出去。”
“怎么?我不能出去吗?”
婢女为难道:“将军下令,你不能出去,而且……而且外面安排了岗哨,院门上了锁。”
我这是被囚禁了吗!
果然,院子里的侍卫明枪明刀,透着一股森严。
看来保住我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或许是怀孕了,特别嗜睡,昏昏沉沉,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床边。
“是你吗?”
“是我。”
“你不杀我是因为孩子吗?”
“是,也不全是。”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放进我手中。
我只觉得入手冰凉,竟是一块双鱼玉佩,只是觉得眼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你好好休息,你那些同伴,我都已经掩埋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在宴国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更何况献降的事情,本就是我职权范围该管的事,查清楚你们底细,是我的职责。”他向着外面走去,临出门露出一个笑容,“你们的竹哨太过明显,我在边境听得多了。”
我睡得很死,梦境里大雨滂沱,火光漫天,燃烧着边境村落,我拼命地逃出来,可是被冲出的人群抓了起来。
地上躺着许多尸体,一个孩子从人群冲出,抓着他的手臂,向着黑暗奔跑,一骑健马奔出,一剑将他劈倒在地上,大雨冲散了血迹,露出他清秀的面容和手中握着的双鱼玉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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