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檐上鸟飞走

图文  /  白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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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9月，我在阿克苏。

住在314国道旁边的一排平房内，夜里能听见藏獒的叫声。

当然，跌宕起伏的汽笛声才是萦绕于耳的巨响，一夜一夜，荡气回肠。

有时站在国道附近的沙地上，嗅着夜风中夹带着的风沙的气息，再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与远处模糊不清的山峦，我会突然感到一丝悲凉，瞬间湿了眼眶。

那时的我并不快乐，却感到自由。

因为是偷偷跑出来，连休学都没办。还是父亲接到辅导员的电话，站了一夜火车从广州赶回成都。

母亲说：“回来吧，你们老师说了，这一个月就当是请假。”

我说：“不。”

于是母亲开始哭泣。哭声尚在耳边，父亲的怒吼就接踵而至。

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我不想再忍受。无论代价如何，只要能暂时逃离快要窒息的生活，一切后果我都甘愿承受。

父母拿我没有办法，只得一边妥协一边对我甩下狠话：“既然你是跟他走的，那么这一年你就由他照顾吧，我们不再管你了。”

他们说到做到。我也没有低头。

当时的男友Z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不要怕。

我哭得满脸是泪，倒在他的怀里。

阿克苏的秋天，是一片苍茫的黄色。偶尔有沙尘暴袭来，浮尘则是经常都有。

我总是觉得口干舌燥，每天都要喝很多很多的水。无事可做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看国道两旁的黄叶渐次落下。

黄叶越落越多，不仅树下堆满了，风吹过来的时候还卷走了许多到国道上。

而车子驶过的时候，它们便又被碾碎，连咔擦声都短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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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我在成都。

重新办了复学手续，恢复学生的身份，我不再感到迷茫，也不觉得窒息。而是对未来充满希望。

在外一年，我看到的有很多。虽然也曾后悔当初的任性，但好在归来时心境已平复，不算是蹉跎了岁月。

成都依旧是我记忆中的那座城市，热气腾腾却永远氤氲着雾气，又粘又疏离。

回校后，过去的同学都变成了师兄师姐。我在新的班级里，默默无闻。

乃至两年后毕业，我们班有多少人，平常和我相熟的人都叫什么名字，我竟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成都的秋天很长，从九月到十一月中旬。很多街道都栽有银杏，入没入秋，有时不是由时间决定，而是由它们说了算。

我很喜欢浣花南路。平常这条路都很少有人走，幽静极了。听说这里头都住着些达官贵人，门口有警卫把守的。

但一入了秋，便有好多人慕名而来。不仅为了看一看这里的银杏满地，也为了留下一帧帧青春的剪影。

那段时间，常有女子倚靠在银杏树上，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前方。而她们的男友，或蹲或跪在地上，力求捕捉到女友最美好的样子。

有一天，如同往日，闲逛Z空间。循着某个引起我好奇心的来访头像点进去，赫然见到他与一个陌生女子搂抱在一起。

一张床上，Z赤裸上身，正对着镜头。女子用手遮挡着自己的脸，极不情愿。

我的心顿时绞痛成一团。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那龌蹉的画面。

直忍到第二天早上，去上课，跟好友说了这件事。

好友说：“若他是无心之失，你不妨给他个机会；若他心中已有别人，你也不要哭闹纠缠。”

于是给Z一月期限，若十月不能返回成都，便永远不要再见。

那一个月，我几乎夜夜失眠，夜夜做梦梦见我失去他。

我知道自己放不下。可是，比起失去他的痛苦，我宁愿选择承受他的背叛。

十月，Z从乌鲁木齐回来。我抱着他的时候突然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这样深爱一个人。

不要再如此深陷，不要再如此被动，不要再如此委屈，不要再如此脆弱。

自此之后，我与Z的感情一落千丈。我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女子，逼问他有关她的一切。

我不明白为何我深爱一个人，百分之百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他却背叛了我。还找借口说我给他的压力太大。

这世间到底有没有长久的感情？我被这段苟延残喘的爱情伤了心，便处处找补，不再心系一人。

劈腿、移情他人，曾经他带给我的痛苦，后来我都加倍偿还了他。

如此相爱相杀，爱情被折磨得所剩无几。又过了几年，我终于确定自己不爱他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2011年的九月，可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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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我在阳泉。

这座山里小城，还没我家乡的县城大。来之前我从未听过它的名字。

记得去年九月，也在这里。可那时，太过忙碌，我从未仔细打量这里的一切。今年，几乎每天，我都有了这样的机会。

出了家门，就是马路。一路向东，便是过去的粮仓。粮仓早已弃用，门前长了杂草。有鸟停在粮仓上头，迟迟不走，如俯瞰人间。

黄安曾唱：“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我忽然想起这些年经历的种种，有时光一去不返的悲怆感。

再往东，便能清晰见到落日隐没于山头，整座村庄正逐渐被暮色笼罩。但抬头而望，就总能见到碧湛湛的天，还在宣示白昼仍未过去。

我喜欢拍摄这里的天空。蓝得甚感深情，不似大理天空的微蓝，有种浅淡的疏离。

而突然窜出的狗，会打破我的惆怅，让我顿时全神贯注，一心期盼它早点走开。

这里的人，大多养狗，却不拴狗。每每身边走过一只气定神闲的中型犬，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

东边的尽头，是某座矿物开采地，周边村落已经无人居住。明年此时，这边的村子亦将不复存在。

沿着马路行走，最终会回到主干道上。道路两旁均有零落有致分布着的人家，院子里的苹果树探出头来，树上果实累累，叶子却已掉光。

在这里，谁家都有一两棵苹果树，两三亩核桃园。院子外面的菜园子里，也都栽植着西红柿、茄子、豆角等农作物。

自给自足，物欲极低。

不多时，天空变得晦暗、混浊，太阳完全被云层遮蔽。暮色四合，人要归家。

于是，推着婴儿车，慢慢往回走。

我依旧会梦见Z。

梦里，有时我们还在一起，还保持着当初的缱绻深情；有时，我们正分崩离析，我又经历一次背叛。亦或我正背叛着他。

醒来甚觉感伤。

在Z之后，我也爱过其他人，但再无那时的孤勇。难以全情投入，一旦感到失望，便决然抽身离开。

后来，我明白自己真正的需求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踏踏实实的平静。于是嫁人生子。

想起与Z以心博弈的那几年，不无后悔。在最该努力的年纪，我却痴迷于爱情。好在一切都已过去。青春一去不返，岁月如同檐上鸟，飞走便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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