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四眼井市场,气温好像又降了许多,天空忽然飘起了盐粒一样的小雪。关煜和老扁都不自觉地裹紧了衣服,立起衣领。站在路边,老扁深深地抽了一根烟,仿佛唯有这样才能驱散身体的寒冷。
“少抽点。”关煜劝道,他知道老扁这几年气管炎日趋严重。
“没事。”老扁咳嗽了几声,像是被烟呛到了。
发动汽车,在回警局的路上关煜一直沉默不言。他在回想刚才所见到的一切:屋子里弥散的酒气,说明朱荣发平日酗酒。屋子很乱,说明他生活邋遢。柜面上大量堆放的餐盒,说明他并不做饭。这些特征都是中年男人丧妻后生活不能自理的表现。
只是那瓶五粮醇......五粮醇在昌平属于高端白酒,一般企业接待才会使用,寻常老百姓不会买来自酌。
这些好酒、好烟、好饭都证明朱荣发平常是追求口舌之欲的人,可是这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的消费水平。
毛巾!关煜突然想到了朱荣发肩上搭的毛巾。那不是普通的毛巾,而是洗浴店中经常用到的那种白毛巾。那种毛巾用的是超细纤维,吸水快、不掉毛,只有高端的洗浴店才有用到。一个卖肉的小商贩,竟然有能力出入洗浴店,支撑他消费的资金来源是什么?是那笔赔偿金吗?考虑到这里,关煜疑心更重。
还有那台冰箱,为什么当自己靠近的时候,朱荣发会表现地如此紧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全空间禁区,就像动物的私人领地。他会把自己所有的秘密藏在这块禁区里,当有人触碰到他的空间禁区时,他就会本能地产生异常行为,而且这种行为一般都带有攻击性。
朱荣发有问题!这种判断已经不是出于直觉。可是,这样的指向性是不是太明确了?
“停车,停车!”关煜破切喊道。
“怎么了?”老扁急踩刹车,车辆在路面上留下一道车辙。
“去四眼井。”
思来想去,关煜还是觉得需要尽快控制住朱荣发,虽然昨晚他和林峰对案件达成了一些共识,但那也只是感觉。他是警察,不能冒险将事态放任至不可控的地步。
南港市,澧水河畔,在结冰的河面上,七八个孩子相互追逐着玩耍嬉戏。
河面是昨天晚上才上地冻,有些地方踩上去还会吱吱作响。危险是肯定有的,但小孩子嘛,疯起来哪管那么多。
“来,追我啊~追我啊~”
跑在最前边的小男孩兴奋地回头呼喊,突然脚下的冰块像玻璃炸裂开来。扑通一声,男孩半截身子陷入了冰窟。
剩下的孩子惊吓地一哄而散,边跑边喊,“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有人掉河里了。”
他们跑上河堤,向过往的大人求救,就像是一群叽叽喳喳地麻雀。路过的行人见状,慌忙奔了过去,大家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无关,神情一个个都很紧张。
值得庆幸的是,当赶到河边的时候,小男孩身躯尚未完全被河水淹没。只是冰面已经开裂,没有人敢贸然走上去救人。这时,不知谁找来了一根长麻绳,一位年轻的小伙儿在麻绳的一头系上石块,奋力一抛,恰好落在了落水男孩伸手就能拿到的范围之内,众人一声欢呼,无不拍手叫好。
男孩十分聪明,因为手已经冻僵了,所以他拿到绳子后,并不是用手拽着,而是将绳子打了个结,套在自己身上。
“抓紧了!”河岸上的人喊道。
男孩本也想张开喉咙吼一嗓子,才发现只能哆哆嗦嗦地任由牙齿在嘴里打架,于是他扯了扯绳子,示意救他的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在绳子的牵引下,男孩的身体倾斜着一点点脱离澧水河的怀抱,就像是探索南极的破冰船,勇往直前。
一点点地近了,岸上的人群一个个都提着一口气,就像是捕鱼的渔民,在等待收网的最后一刻。
终于,男孩的身躯被拖曳到冰面厚实的区域,他用双臂稍微支撑了一下,借着牵引力整个身体便随势扑在了冰面上,接下来的救援工作就顺利很多了,仅不过十几秒的时间男孩就像溜冰一样滑到了岸边。
孩子已经冻得浑身瑟瑟发抖,衣服上结了一层冰渣子。有热心的群众脱掉自己的衣服给孩子换上,男孩缓了一会儿哆嗦着说河里还有一个人。
河里还有一个人?大家一时间面面相觑。随后,当两个擅长冬泳的大爷相继潜入男孩落水的位置,发现水下果真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死人。原来,男孩落水的位置并不浅,而是得益于脚下正好踩着一具尸体。
出警的是南港警局的同志,经过分析,他们很快得出尸体来源于上游昌平市的结论。南港这边既不是杀人现场,也不是抛尸现场,是因为此处流速缓慢,加上昨晚冷空气河水上冻,才造成尸体搁浅至此。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半日的功夫,尸体就会和滔滔江水一起汇入汪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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