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很想有一个人来训斥我，揍我。如果高粱是排长，那么他不会盯着一个日本兵久久下不去手，也不会窝在那里跟个死狗一样。也许我们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全连集合"连长沙哑的喊到。
我们机械的集合到一起，身边站着的已不是昨天的人。接着全营集合，我看着满脸乌黑破破烂烂的弟兄们，我们营损失过半，只有140多号人了。
营长来了，边走边说着。我们抬头看着他，他左手拿着被打成筛子的青天白日旗，右手拿着手枪走到连长旁边。他向左耷拉着头，下巴抵着锁骨，眼睛扫视着我们。他下巴一上一下的动着，没有说话。风吹着他手里的军旗，啪嗒啪嗒的响着。
他看着我们不紧不慢的说到，"弟兄们，咱们从保定败到太原，又从太原败到了运城，如今我们败到了永济。我们屁股后面就是潼关，潼关破了就是西安，破了西安就是四川了。我们北平东北没了，我们南京杭州没了，我们还能往哪儿退啊？当兵打仗吃饷，我们一直像缩头乌龟一样守着，小日本儿来了我们就往后撤，来了就撤。弟兄们，再撤我们就没地儿站脚啦。身边的弟兄死了一波又一波，我倒是从副排干到了正营。我怎么就升这么快呢？原先的排、连、营的官长们都当烈士了呀。我不想活着看到国没了。都把头抬起来，告诉我，你们想打回去么？"
"想！"我们一百多号人喊出了很响的声音。我也发自肺腑的喊了，我得打回北平去，那儿才是我的家。
营长站直了身紧接着说到"今儿，上峰就让我们打回去了，小日本儿老是迂回打我们，我们也给他们来个迂回。我们冲出去到栲栳镇踢小日本儿的屁股去。"
话说着，团副来了。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打的很苦，伤亡很大。你们对得起爹娘，对得起国家。现在我们要迂回到敌人的身后去，我杨法震会冲在第一个，我死了营长指挥，营长死了一排长指挥。"
营长带着警卫连和一些新兵补充了我们营，我们又凑足了300来号人。二营开始接收我们阵地了，便宜那帮小子了，他们不用挖战壕了。
我们领了弹药和吃的，几个机枪手和他们的填弹手被团副叫到了面前。没有征兆，也没有废话，团副从一个机枪手手里抢过一把机枪就冲出了阵地。
五把机枪加到一起的火力真猛，日军成片的都被突了，零散的日军被我们拿来当枪练了。我们就这么高歌猛进，就像七进七出的赵子龙一样。
下午我们摸到了黑水村，日军在这里设了卡。团副跟我说，"找几个人去把戒哨给我端了。"我不知所措的走过去对高粱说："团副让我把戒哨端了。"说完我开始点人头。
我点人头的时候老酒拉住了我说："我带五六个人，我们双手抱头去假装投降，每人两个手榴弹抓在手上。"
我转过头去问高粱，"行么？"高粱微微一笑接着说到"如果是你肯定不行，老酒肯定没问题。"于是老酒带了几名老兵像溃兵一样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看着他们几个人的背影我突然很紧张，我很想撒尿，可是我不能。昨天我走了几十个弟兄，我得看着老酒他们成功。
高粱懒洋洋的躺在我身旁，眯着眼睛对我说到，"放心，这事儿他们不是第一次干了。"
我看见小日本儿拿枪指着他们，看见几名日本兵仰天大笑。我看着他们的手榴弹在小日本儿中间炸开了花，我看着他们扔完之后瞬间趴在地上。
我用力拍了拍高粱兴奋的说到，"成了。"说完我们就冲了上去。我们捡了一把轻机枪和一把重机枪，还有几把三八大盖，还找到了很多牛肉罐头和饼干。
团副让我们换上了小日本儿的衣服，剩余的人埋伏在公路两边。衣服穿在我们身上很不合适，小日本儿个子矮，我们只能将就穿着。我第一次这么干，心里紧张的发毛，老想着去撒尿，手心里都是汗，呼吸也很沉。
在顺利的干掉小日本儿的两辆运输卡车后我们继续上路往小日本儿的后方赶。我看着那辆没被炸掉的卡车想，如果康丫在就好了。我们就能坐着被打成筛子的卡车走了。团副又带人在卡车上布了雷。我们阔了，我们有了两挺重机枪九挺轻机枪，还有了很多罐头。这么多的战利品让我们每个人心里都美滋滋的。重机枪太重了，我们不得不分一些人出来轮流抬着。
我们有一个侦查排，其实也就十一二个人，我们都叫他们斥候。他们是在刀尖上滚，虎口里拔牙的人，我们都很敬重他们。天刚黑，我们的斥候在唐家营发现了一个日军预备队，大概不到200人。排以上的都集合起来开了个临时小会。讨论的无非就是打还是不打，怎么打。我们不一定打的下来，但是我们有了很多手雷和机枪。我们没太大把握，团副不停的抽着烟。临时会议变成了决定生死的大会，然而外面下雾了，团副抬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夜空，中气十足的说了个"干"字。
我们出发了，急行军。弟兄们带着从早上到傍晚的胜利，个个都很激昂，只是急行军苦了那些抬重机枪的弟兄。
趁着大雾，我们静悄悄的摸掉了了岗哨。也许小日本儿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一支装备精良的中国军队会在夜里偷袭他们，因为这里是日军的后方。
我们打的很乱，看到营房就往里面丢手雷。日军的反应速度确实快，他们迅速把剩下的人集合起来想顶住我们。机枪多的唯一好处就是小日本儿根本抬不起头来。小日本儿的手雷我们扔着不心疼，天亮之前我们端掉了这支预备队。团副清点了下人数，我们又少了六十多号弟兄。
我们像饿极了的穷鬼一样搜刮着日军的装备。经过这一仗我们就暴露了，在行军了一会儿之后团副命令我们躲在草丛里休整一天。土爷咧着嘴笑呵呵的，这是他们也是我的最痛快的一天，我们一直在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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