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辈子，就是在做一道专给自己品味的菜

其实，我很喜欢烹饪，也许有人会不屑、会嗤笑：君子远庖厨，一个大男人喜欢这玩意真稀奇啊！的确，我也奇怪，居然乐在其中。

我第一次做饭是五岁那年，1983年的夏天，这不一定是我最早的记忆，但时间却是最清晰的。之所以清楚的记得，是因为那年夏天，在乡野的田边我捡到一张据说是台湾空投来的宣传卡片，扑克牌大小，印刷精美，一面是1983年的繁体日历，一面是一张相片，里面的女子在当时乡亲的眼里象狐狸精一样，后来我知道她叫邓丽君。那张卡片我珍藏了很多年，时常会拿出欣赏那妖精一样的女子，“食色，性也”，古人大智！

好吧，回到做饭这件事，那年六月收麦子时节，大人们都忙着抢收庄稼，一大早就给孩子与自己准备好一天的食物，基本就是几块大饼和一些咸菜。某个上午，我学着大人，凭着印象，在河边淘好米，从后院砍了颗卷心菜，洗净切好。那时农村厨房使用的都是烧柴禾的灶台，很高，至少比五岁的我高，我是踩着椅子操作的，因为要顾及灶膛里的火，所以多番的上窜下跳。最终做出的饭菜却是出奇的好，松软油亮的饭粒散发出诱人的清香，金黄的锅巴放在嘴中嘎嘣脆响，素炒的卷心菜爽嫩清甜。第一次做饭就如此超水准发挥，此后很多年也没能超越过。

做好的饭菜盛在碗中，放在一个大大的竹提篮里，我半提半抱着走了五六里地，送到田间劳作的父母那，当时我的心情怎样已无从记起，只记得父母那惊喜的表情和四下宣扬的骄傲。我想我是开心的，从那时起我知道：对人与对己，做对的事情是快乐的、是美好的。

九岁那年我们搬了家，到了小城镇里，但每到农忙父母还是要回农村半个月的，那时基本就是给我留下些钱，然后就让我“自生自灭”，于是就有这样的画面：每天我一手拿书包一手提菜篮去上学。放学了，别人回家，我去菜场，中午十二点后的菜都很便宜，但我还是会捡些商贩扔掉的菜回去，挑挑拣拣，好的自己吃，剩下的剁巴剁巴喂鸡。没错，我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一群鸡、一条狗、一只猫，狗和猫比较好养活，都是随便喂点，然后狗抓耗子猫捉鸟，随它们去。有时猫捉来的麻雀也会被我烧烤吃掉，所以那只猫一度对我很不友好。当时买菜省下的钱基本都被我换成了书，因为一个人的夜晚，只有书的陪伴才不会孤独和害怕。

那时做饭很简单，早起后煮点米粥，咸菜是永远吃不完的，中午是米饭及时令蔬菜，晚上与早晨一样。但我会将饭菜都做的特别美味，米粥我煮的很烂很稠很香，放点糖就是最幸福的甜蜜，咸菜我会用葱花、青椒和蒜爆的很香，时令蔬菜也是用尽心思，换着花样做。至于肉食，那是奢侈品，只在逢年过节与来客人时才会见到的天下最美味的食物。也许因为那时的缺失，后来的我对肉食有特别的偏好，那就是大块吃肉、大口吃肉、大量吃肉。当然鱼和虾在我看来都不是肉，因为小时候周边河沟里随处可捉到。想想那时的河水是清澈的、甜美的，是可以游泳戏水、捉鱼摸虾的，捉来的鱼烤了，摸到的虾煮了，永远都是最新鲜的，真是怀念啊。

十八岁到外地上学，暑假时因勤工俭学我是不回家的，一群小伙伴就在学校里搭起伙食来了，我当仁不让当起了主厨。每天傍晚，一群人挤进菜场东挑西捡，讨价还价，买上各自喜欢的食材。回去后，几个煤油炉子，有的烧、有的炖、有的炒，只是我做的再快也比不上小伙伴们吃的快，不得已，常会放下手中的铲勺，过去抢两口、喝一杯，然后很快被赶回油锅旁。吃饱喝足后躺在操场边看星星，保留节目就是品评一番我做的菜，对不理想的提出严肃批评及建议期望，然后在哄闹中聊起女生来。那是段难忘的时光，西北那微凉的夏夜，风悠悠地吹，树叶轻轻地摇摆，笑声起起落落……。

工作以后，因为条件因素，基本不做饭了，一切都在路边的小吃铺解决，特别是在恋爱、结婚后的一些年，因为有个贤惠的女友，即后来的媳妇，我就很少有机会下厨了。有了孩子后，生活开始正式步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节奏，我下厨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渐渐地变的喜欢与享受厨房里的烹饪。当一份份瓜果蔬菜、鸡鱼肉蛋，在你手下神奇地变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你会觉得那是艺术的创造。而当你看到家人大块朵颐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就会一片温暖。

对我来说，烹饪不仅是表达爱的方式，也是一种放松方法，所有的压力、不快，生活里的念念碎，都随着食材在热锅滚油中吱吱作响，然后随烟抽去。

烹饪其实也是一种生活态度，从买菜，洗切到加工都需要精心准备、用心烹调，其间还贯穿了自己对搭配、火候的理解，随心尽兴，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美味的佳肴做好了，浅尝一口，愉悦在舌上的味蕾绽放，曼妙的滋味溢于身心，这不仅是食物的滋味，也是活着的滋味、人生的滋味。人一辈子，就是在做一道专给自己品味的菜，味道的浓淡、酸甜苦辣，全在自己掌握。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