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故事237
伍员过了昭关，心中暗自欢喜，迈开大步向前走。没走几里路，遇到了一个人，伍员认得他叫左诚，是昭关负责打更的小吏，原本是城父人，曾经跟随伍家父子打猎，彼此熟悉。左诚一眼就认出了伍员，吃惊地问：“朝廷急切地抓捕公子，关口盘查很严，您是怎么过的关？”
伍员说：“主公知道我有一颗夜明珠，向我索要。这颗珠子已经落入他人之手，我正要去取，刚刚禀报过薳将军，承蒙他放行，让我走了。”
左诚不相信地说：“楚王有命令：‘放走公子的人，全家斩首。’请您暂且回到关隘，等我问明了主将，您才可以走。”
伍员说：“如果见到主将，我说夜明珠已经交给了你，恐怕你难以辩解。不如做个人情放我走，以后也好相见。”
左诚知道伍员勇武过人，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不敢强求，于是放他向东而去，隐瞒了这件事没有上报。
伍员快步前行，到了鄂渚，遥望大江，只见江水浩荡苍茫，波涛万顷，却没有船可以渡河。想到前有大江阻挡，后有楚国追兵，伍员心中万分焦急。
忽然，他看见远处有个渔翁正驾着船从下游逆流而上，高兴地说：“天无绝人之路啊！”急忙朝着渔翁大喊道：“渔父渡我！渔父快来渡我！”
那渔翁正要将船靠拢停泊，见岸上有人招呼渡河，便放声歌唱道：
日月昭昭乎侵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
伍员听到歌声，领会了渔翁的意思，立即沿着江岸向下游奔跑，发现了一片芦苇洲，便在芦苇丛中躲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渔翁将船靠岸，四面打量，看不见刚才喊话的人，又放声歌唱道：
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月已驰兮，何不渡为？
伍员和公子胜就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渔翁热情地招呼他们。二人踩着水里的石头登上船，渔翁用竹篙一点，轻快地划动船桨，在江上飘然远去，不出一个时辰，来到了对岸。
渔翁说：“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将星坠落在我的船上。我知道必定有位特别的人要渡河，所以划船出来，没想到遇到你。看你的容貌，确实不是平常人。你如实地把情况告知我，请不要隐瞒。”伍员于是将姓名告诉了他。
渔翁感叹不已，说：“看你的神色，应该是腹中饥饿。我去拿些食物来给你吃，请稍等片刻。”
渔翁将船系在绿杨树下，进村拿食物，很久没有回来。伍员对公子胜说：“人心难测，怎么知道他不是召集人员来捉拿我们？”于是又藏进芦花深处。
过了一会儿，渔翁拿着麦饭、鱼羹、热水罐来到树下，没看见伍员，便高声喊道：“芦中人！芦中人！我不会拿你去换赏金的！”伍员这才从芦苇中钻了出来。
渔翁说：“我知道你饥饿困乏，特地为你拿来食物，你为什么要躲避呢？”
伍员说：“我的命本属于上天，现在属于您了。我经历了太多的忧患，心中惶恐不安，怎么敢躲避？”
渔翁送上食物，伍员和公子胜饱餐了一顿。临走时，伍员解下佩剑送给渔翁，说：“这是先王赏赐的，我的祖父佩戴了三代。剑上镶有七星，价值百金，我用这个报答您的恩惠。”
渔翁笑着说：“我听说楚王有命令：‘抓到伍员的人，赏赐粟五万石，封上大夫爵位。’我不贪图上卿的赏赐，会贪图你价值百金的剑吗？况且，君子外出游历必须携带佩剑，这剑是你不可或缺的，对我却没有用处。”
伍员说：“丈人既然不愿接受宝剑，希望您能告知姓名，以便我日后报答！”
渔翁生气地说：“因为你含冤受屈，所以我渡你过江。你用日后报答来引诱我，这不是大丈夫该说的话！”
伍员说：“丈人虽不期望报答，但我怎么能安心？”仍然恳求他告知姓名。
渔翁说：“今天我们相逢，你逃离楚国的灾难，我放走楚国的逃犯，你知道我的姓名有什么用呢？况且，我以划船为生，在波浪中生活，即使有姓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遇？万一上天让我们相逢，我称呼你为‘芦中人’，你称呼我为‘渔丈人’，这样就可以了。”
伍员欣然拜谢，刚走了几步，又转身对渔翁说：“如果后面有追兵来到，请不要泄露我的行踪。”
渔翁仰天叹息说：“我对你有恩德，你还是怀疑我。如果追兵从别的地方渡河，我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请让我用一死来消除你的疑虑！”说完，解下缆绳开船，然后拔掉船舵，放下船桨，把船底翻过来，溺死在了江心。
后来，在武昌东北通淮门外，建有一座解剑亭，就是当年伍员解剑赠给渔父的地方。
伍员看到渔翁溺水身亡，感叹说：“我因为您而活，您却因为我而死，真是令人悲痛！”于是和公子胜进入了吴国境内。
他们走到溧阳时，身上没有粮食，饥饿难忍，只好一路讨饭。在濑水边上遇到一个女子，正在浣纱，竹筐里有米饭。伍员停下脚步，问道：“夫人可以借我一点米饭来吃吗？”
女子低头回答说：“我独自和母亲居住，三十岁还没出嫁，怎么敢把饭卖给过路的人呢？”
伍员说：“我现在走投无路，身陷困境中，希望讨一餐饭来活命！夫人行善积德，救济穷困，请不要嫌弃我！”
女子抬起头，见伍员相貌高大英武，便说：“我看您的相貌，似乎不是平常人。我怎能拘泥于小小的礼节，坐视您陷入困境？”于是打开她的竹筐，取出米饭和热水，跪着递给他。
伍员和公子胜只吃了一碗饭就停下了。女子说：“您好像要远行，为什么不吃饱一些？”二人饥肠辘辘，听到这话，才狼吞虎咽地吃光了竹筐里的食物。
临行时，伍员对女子说：“承蒙夫人救命之恩，您的恩情我铭记在心。我是逃亡的人，如果您遇到其他人，希望不要说出去！”
女子凄然叹息说：“唉！我侍奉寡母三十岁还没出嫁，坚守贞节，没想到因为赠送饭食，竟和男子交谈，败坏了道义节操，还怎么做人！您走吧。”
伍员与她告别，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这个女子抱着一块大石头，已跳进濑水中寻死了。伍员来不及相救，感伤不已，咬破手指，在石头上滴血写下二十个字：尔浣纱，我行乞；我腹饱，尔身溺。十年之后，千金报德！
写完之后，转念一想，担心被别人看见，便捧起一把土，将字迹掩盖住了。
本故事基于《东周列国志》 《左传》 《吴越春秋》进行编写，原创作品，持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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