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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属于农村户口,四口人,所以人手都能分上一块地,另外还有些祖上留下来的,合在一起那简直太多了。在城里人看来,农村的大户家庭都称得上是个“小地主”,差几头驴就可以营业了,真是让人直流哈喇子。
但外人只能是看看热闹,跟着红眼罢了。光有土地却没力气,没时间去耕耘,也只能养肥一田的野草儿。花开的季节倒是浪漫,等结了籽,秋风一吹,来年可有的头疼。
这几年跟随城镇化的步伐,大量的农村人口“弃农从工”,到厂里去务了工;稍微年长一些的也丢了当年的精神气,种的少;再算上这先年的务工收入,家家的光景都殷实些了,也就不缺这二两买米吃的碎银。所以,在农村,就出现了大片土地被荒芜的现象。
这土地啊,也有它的调性!你今年想偷偷懒不种了,来年也就别想种,就是想种,也得先拿出半条命来除草。一年光景,野草丛里倒是可以玩捉迷藏了。
说是“十年育树”,其实也就是心疼家里那雄大的田产被野草给侵占了去,颇有谋略和远见的老爸灵机一动,就把空地儿全种上了橘子树。我们江南这代种“椪柑”较多,当时也是闹着玩,没想过真要发展起橘子产业来,看人家种什么,我们也就学着种。
要想生出个宝贝来,就得先把它当个宝贝对待。于是乎,喷药、下肥、修枝、削果,样样都不能含糊。前先年我姐未出嫁的时候,四双手,两双挖沟,一双下肥,一双盖土,配合得好不利索!这两年就不一样了,三双手干四个人的活,可要把挖沟人给累倒。好在爸爸身强体壮,能造,我们三双手齐刷刷,一应一和,干的也真真漂亮利索。
小青橘2
现如今正是小青橘成长的时候,所以要及时追加肥料,就跟小孩子一样,处在长身体的阶段就一定要及时补充营养,过了这一阶段,再丰富的营养都无济于事。
身为农民工,兼具着两种身份。但若想从劳忙的务工中挤压点时间出来,可不是件容易事情。办法倒是有,就是得不偿失——透支身体。
大概是果树热爱者们所共有的精神,在头一天十三小时的务工之余,爸爸晚上回到家后,吃饱饭稍作休息,便提议说还想再开会儿夜工。话音未落,我都还未听进这话,就被老妈骂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爸爸哀叹了口气,露出委屈的神情,巴望着妈妈,说道:“这活不干不行呐,果树吃肥跟人喝水一样,晚一步就伤了命根。你说不再管它,也行,可今年的功夫和本钱都已经下去了,怎么也得照顾好啊!”
这话听的妈妈也心痛了起来,于是就盘算着,没一会儿,笑吟吟地倒是给了个两全的方法——先休息,明儿起早,一家人一起干。一听这话,爸爸瞬间来了牛劲,毅然决然地说凌晨三点他先去挖沟,让我多睡一会儿。坐在一旁的我简直惊诧,但假装若无其事,心里在暗想,怎么说我也得睡到五点吧!思绪还未断,就听到老爸说——你们三点半来!
对于这一决定,我将信将疑,我不相信爸爸真能起那么早,也不相信自己能醒得来,但那时对困意却寄予了厚望,我相信那凉爽的空调房和使人瘫软的睡意自然能拦下爸爸来,所以倒也安然入睡了。
……
凌晨四点半,挖沟沟的爸爸3
凌晨四点半,我梦游到了橘子园里,手里握着锄头,但绵软无力。我一弯腰,沉重的睡意差点儿将我压倒在地。这时,负责施肥的妈妈已经绕了一圈再回到了我面前,她鼓舞我说,用力干,流流汗,睡意就会跑走的。我强打起精神,挥舞起锄头来,可这一锄头一锄头下去,仿佛是在一口一口吸着我身上的精神气,越发困倦了。
我累得(困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向四周望了望,此时天空已经发亮,一条条被豁开的道道闪着光彩。一瞬间,我泄了那股劲,闭起双眼,准备呼呼大睡过去。
此时,一个声音从头顶翻滚而过:“别听你爸爸的,这么累,你帮他流什么汗呢?”虽然这只是一句笑言,但不知怎么的,将我从睡意中一把拉了出来,置于沉思中。
我们家在二十年前并不富裕,爸爸那时是拉人力车的,靠卖力气挣钱。但也就一块、两块地,三五年时间就把造二层楼借来的钱全还了。十五年前,跟我妈一起进了造纸厂里工作,先是学技术,没两年就承包下来单干。就这样,十年前,在城里买了个大房子,虽然贷了一部分款,但仔细想想,家里有我和姐姐两人在念书,光凭这一点,又有多少普通家庭承担的起。
微薄的进账,如今却能置办起这些家业,将我和姐姐两人培养成人,光靠勤奋不够,还得俭省。我很清楚,爸妈为了让我少吃一些苦,已经把大半辈子献给我了。现在才恍悟,岁月能静好,是因为有父母在为我负重前行啊!
每次听到妈妈说起爸爸苦了一辈子的往事,痛心疾首,但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做什么都那样苍白无力。我也因此怪罪自己,但妈妈告诉我说:“这是每一位做父母的都会有的良苦用心,以后你自然会明白。不必为我们考虑什么,能懂我们这份心就已经足够了,为你自己,为下一代多想一想。”
所以,这大概就是父母的伟大之处吧,也是人的伟大之处——始终是桥梁,而非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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