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默虹li
汽车停稳后,你颤颤巍巍的走下车,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浓浓的黄土味的空气,闭着的眼角流下来浑浊的泪水。
黄土地啊!我久违的故土,我魂牵梦绕的家乡!我回来了!
你沿着斜坡,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走不了几步路,就累得气喘吁吁。真是不中用了!岁月不饶人啊!哪还有当年和小姐妹们上学时蹦蹦跳跳的劲头儿!那时,别说这斜坡,就是比这再陡的坡路也不在话下,三下五除二就窜上去了。那时,每天坡上坡下的跑,挖野菜,捉迷藏,一点都不觉得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累的呢?想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爬上了一道梁,往那个熟悉的方向眺望,那口窑洞还在,窑洞口那棵老槐树也还半死不活的顽强的在野蛮生长。
你坐在梁上,久久的注视着那口窑洞和那树,双手抓进那温热的黄土里,任泪水模糊了双眼,却哭不出声来,只在胸中凝聚成团,憋在喉咙处,越聚越厚,迫使你把头仰望向长天,发出撕心裂肺的长啸——“娘啊!——我回来了!——您的女儿回来了!——啊——!”
啸声传出很远!很远!很长!很长!很久!很久!
太阳已经到了头顶,炙热的烤着这坚强的黄土地。
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真的释放了!你站起来,慢慢的沿着长满荒草的小路,走到那口窑洞前。也许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门窗风蚀的很严重,好像一碰就会碎了似的。
你没有去推门,只是扒着门缝往里观看: 炕上落了厚厚的灰,那张靠墙放着的长条桌上,那面结婚时别人送的“花好月圆”的镜子还完整的挂在墙上,那时,上面可写了不少人的名字呢!现在也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蒙住了,再也照不出当年那张俊俏的脸庞了吧!
你又来到当年娘住的窑门前,双膝跪了下来,就像三十多年前离开的那天晚上一样,在心里默默的对娘说: 娘!我回来了!
只不过那时你说的是: 娘!我走了!跟你的女婿回他的老家去了!你的女婿想他爹娘了!怕当面跟你告别你会受不了!只能趁天黑,偷偷的走了!你要好好的!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
可你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当你的娘发现你和女婿,外孙,外孙女都走了的那个瞬间,老人感觉天都塌了,她最疼爱的小女儿丢下她走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自此以后,老人每天以泪洗面,心心念念挂记着一个人漂流在外的女儿,郁郁寡欢,两年不到,就离世了!
你跟着男人,来到了他的家乡。
虽说一切他都替你安排好了!但看着周围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你总觉得心不踏实,就像家乡的蒲公英,没有根,随风飘着,游着,荡着,不知何时才能落地生根。
好在,有俩孩子把你的日子填的满满的,也就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乡的愁绪才在梦里浮现。
娘走的那天,你正跟男人在田里耕种,明明这里是平原,田地也是平平整整的,你却无有来由的冲着家乡的方向“扑通”一声摔了一跤,男人赶紧把你扶起来,忙问怎样了?摔坏没有?你爬起来,心里莫名的觉得委屈,眼泪没完没了的流个不停,把男人的手狠狠的甩开,恨恨的嘟囔“都怪你!”男人搞得莫名其妙的,本想争辩,看你哭的泪人似的,又心疼起来。
当晚,你就接到娘去世的电报,本来就哭肿的双眼,又雪上加霜,把一肚子的怨气一下全撒在男人身上: 要不是跟你回来,怎能娘走时不在身边!都是你把我害惨了!我的娘啊!
男人看你哭得伤心,也觉得是自己太自私,累你没有见娘最后一面!更加自责,连夜陪你千里奔丧!
但这也成为你和丈夫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根源,每次吵架都以“你把我害惨了,因为你我都没见娘最后一面”而结束,每次男人都觉得罪不可恕。而你也更把回家乡挂在了嘴边。但也只是说说气话,并没有真的丢下一家老小回到你魂牵梦绕的故乡,直到俩孩子都成了家,有了孩子,你也帮着把孙子们带大。
这次爆发,还是那个套路,只是男人没有再忍气吞声,而是说: 每次都说怨我!我已经忍了你三十多年了!咱能不能换个理由!
这下可把你惊着了!本来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跟着你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切生活习惯都得从头学起,我就觉得够委屈的了!还因为这,在娘最后走时也没见一面,没有尽到孝道,你还说是忍了我了!那好!你也不用忍了!我走好了!我为你们一家付出了我大半生的精力,我也该按我自己的想法活了!我回老家去,咱们两清了!我死!也不在你家坟上!
于是,你回到了思念多年的故土,来到少年时生活的熟悉的窑洞。虽然这里没有了娘的气息,但这里离娘近,有听着倍感亲切的乡音,有熟悉的一草一木,有在风中飘着的蒲公英。
在这苍茫的黄土地上,你漂泊的心绪,终于尘埃落定。
天边的晚霞把古朴的窑洞抹上了一层绚烂的光晕,你站在那棵槐树下,站成了一道风景。
在晚霞中。
无比和谐!
你本来就是黄土地的女儿,这是你的归宿,你的根深深的扎在这厚重的土里。
无论风,把你吹向何处,你总会回来!
黄土地上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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