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合之众（二十七）

屋合之众（二十七）

早年退学之后， 对外面世界一脸憧憬时，被从小对他生活照顾极好的表姐带到某座城市的小破阁楼里搞非法集资，因他业绩极差饭量又大。很快就被领导重视在某天逮到在角落里瞌睡偷懒大骂饭桶废物一个，直接赶了出去，他还委屈至极闷闷不乐徘徊附近无所事事，身无分文在外面饿了一天再次偷偷进去时被人轰打出来。好在过程中碰见表姐大方给了一百多块路费，才辗转反侧跑到另一座城市找到老家同学得以暂时在家工厂做事，最难忘的是到达朋友那里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中间为了节省路费只吃了两个馒头。同学接到他后在街边的快餐店里顺便吃饭，毫不犹豫吞下六碗米饭，吓得老板连忙好言相劝：孩子慢点吃、别着急；整个过程中周雄讲述的非常平静，中间还忍不住自嘲笑了几下。

我看下时间本想起身与周雄道别后向超市走去，但被他抬手按住肩膀说心情烦躁想喝点酒。我深知烟酒这种容易上瘾的东西，终究驱赶不了所有惆怅的，只不过是嗜好此物的借口罢了，它的象征意义也远远超过本身的价值。渐渐成为在外漂泊男男女女们逃避现实的有力武器，这武器既没有尖锐伤人的钢刺，也并无散发毒害的物质导致生化危机，只是让它穿过五脏六腑到达自我麻痹的精神世界中自由欢畅。

周雄直勾勾的托腮看着我，若旁人走过还以为我们两个男人之间会有什么曲折复杂的故事，然后把场景继续夸张讲述给别人成为饭后笑谈的话题，其实情况是这家伙身上没什么钱了而已。反观自己，虽然多日没有工作，但是积蓄还是能维持着简单的生活，毕竟除了平时抽根香烟也就没别的“爱好”。以上并没有任何嘲笑周雄的意思，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但这些逆耳的忠言，也就在内心来回游走几遍算了。自从认识周雄也跟着蹭饭蹭玩了几次，只要不借给他赌资其他都好说，附近听说有一家味道环境都不错的馆子可供闲谈畅饮，大概是比他预想的情况美好，谦虚说就是想单纯的喝瓶啤酒而已，骂道屋里的酒买假了没劲儿。

这就是人与人最微妙的时刻，当然我非常了解对方的心理，怕别人误会他的单纯喝酒的想法提议，而我也只是肚子饿了顺便吃个便饭。倘若双方言谈没有解释清楚，哪怕再亲近的关系也会因此留下一些难以跨越的隔阂，而正巧周雄又是视脸面如生命的家伙，内心多多少少不想让我知道他目前的窘迫。我立刻撒谎做出饥饿难耐的模样对他讲道赶紧过去，我都快他 妈饿死了，他立刻起身露出难掩的笑容，我心中大骂自己之前若有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番下场。

所以有些时候就觉得做人真累，但又不得不更加努力做人，我的双重性格有时会分裂思考这种极端问题，好比一个在南极思考凡事都要清醒果断处理说话也要直截了当、另一个在北极想了想觉得凡事还是处事圆滑对人恭维些较好。它们两个常常在脑海中打的不可开交，作为身躯自然受到不少连累，有时深更半夜也不消停的激烈争斗从而倍受摧残，只有当我遇到无比开心的时刻它们才会安静抱团十分乖巧。

周雄也履行方才的要求筷子一次没动，几分钟内吞下两瓶啤酒后面部显得特别微红，而我没想到他是真的不吃只喝，看着桌子上没动两口的饭菜。我便求他别老他妈喝了赶紧吃点菜吧！他摇摇头露出一脸看破红尘的悲怆表情，仿佛随时都要遁入空门。正待我问他要不要继续再喝的时候，这家伙突然禁闭双眼背靠椅子，才几天不见酒量竟如此不堪，看来等会还得想办法把他拉回去。

就在此时这伙突然高歌一曲，迅速引得周围食客暂停动筷纷纷投过来好奇不解的目光，而我实在羞愧难当恨不得想钻进桌下，忽然发觉唱的旋律竟然还蛮对味。这是九十年代的摇滚歌曲，应是让他唱出了流行风格，中间有一段忘词用哼声代替，这明显使得一位正听得如痴如醉的男子非常愤怒。他表情严肃朝我们比划着复杂的手势，多次想起身过来被陪同的朋友拉住，我连忙把周雄叫醒歌唱打住，众人这才恢复正常也避免了即将到来的麻烦。

“没事你在公共场大声合唱什么歌啊？差点引来很多麻烦。”

“喝喝，继续喝！”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疑惑，只是不停的想喝酒而已。

这家伙濒临烂醉时才口吐真言，今晚之所以洋相百出，是因为得知老家喜欢多年的姑娘即将步入婚姻殿堂，内心也是波涛汹涌无比杂乱。

“人家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里要死要活的。”

“哎呀，说起来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就源远流长了，之前我们还有过一起结婚的承诺。”

“开玩笑时的承诺，只适合开玩笑时兑现，有些事情终究不能当真的。”我说完后，他掩面而泣。

“我们之间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的。”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我本想继续说下去，但对一个突然遭受失意的人，无论怎样的劝解和清醒指明，都是没有效果的。也生怕我口无遮拦再刺激到他的敏感神经，继续他的高歌猛进，会带来很多不可控制的麻烦，要不说尘世间的情感问题就是个数不尽道不明的大麻烦。纵使有再多的失意，还是吸引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投身进去，为人类文明谱写了无数篇伟大的悲壮离伤，而我不幸也是其中之一。

感情这东西有人说是享受个过程，有人说只为最后的结果。如同两人跋山涉水没有所谓的预知终点，也许半路分散、又或许一路同行直到生命终结。我曾经也有过相依为伴的姑娘作为携手并进，但路途突遭恶劣天气，巨大风雨中相互迷失，雨过天晴后内心世界已是一片荒芜。

结账时周雄已经临近不省人事，而我的视线中的画面尽是颠倒乱飘，好在神志没有完全瘫痪，回家的方向还是铭记在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周雄这家伙扯拉到家后，我在回去的路边腿软倒地，又好在我从来不贪图酒精带来的快乐，所以没能给夜黑风高的作案人员留下顺手的机会。使劲起身坚持下去，一路上直接清凉恍惚，犹如无重力的漂浮向前，推开房门之后我酒醒一半。

那是一张熟悉而生怕的面孔，此刻正散发惊魂恐怖的气氛，铁青的面容上还有一双狠辣的眼睛，正直勾勾的对我毫不留情的扫射。女友的突然到来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低着头原地站着不敢乱动任由其对我手指着谩骂，我忍不住想反驳几句，但她讲出的每个生气的理由都非常具有道理。于是走两步过去笑脸相迎，暗想不管怎样她能回来，说明心里对我们的两年的相处感情还是念念不忘，我说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工作不会再让她失望。

随即而来的是丧心病狂的拳打脚踢，仿佛这段时间藏匿在我心脏之中，对每天行踪都了如指掌，不禁冒了一身冷汗。纵使这样，我还是大脑晕沉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听她教训，她则越说越气，最终任由发落的自己眼睁睁看着女友把自己的衣柜箱子拉走撞门消失不见。作为男人忽然遭受这么多的严厉打击批评侮辱，从里到外非常愤怒，所以对她的离去并未阻拦，走进卧室倒床就睡。

凌晨五点还被周雄关心慰问电话吵醒，我回复说明明是他喝的最多还反过来担心我，他笑道说自己半夜吐了一地又安稳睡下，现在醒来是被自己臭气熏天的呕吐物给熏醒来了。我哈哈大笑骂道真他 妈浪费资源，然后两人胡扯八道地球上淡水资源越来越少，以及土地沙漠化越来越严重等等话题，挂完电话后我彻底清醒如深秋清晨凉气的落寞扑面而来。

昨晚还正感慨别人在感情的漩涡边缘分不清自我，今天一早自己却傻呆望着布满灰尘的洁白墙壁，本来认识鱈儿以后觉得她回不回来我也就没那么在意，可是一旦再次见面偏爱怀旧的我又情不自禁回忆起那些清晰的曾经过往。窗户渐渐光亮起来，微弱的太阳照常升起，想到镇上的超市工作还要去做，便起床在洗漱台双手用力搓掉那些萎靡不振的油腻。

所有的事情做完之后准备先去吃个早饭，毕竟要去正经的工作，（虽然昨天店长没能见着，但凭借我们的关系，只要缺人方可直接上岗。）如果半晌肚子饥饿无力，那就尴尬了。屋外的天气已比往日温度稍降，我把压在箱底的外衣取出，突然我像是被施了魔法愣神定住，墙角的几个衣物箱子原地不动堆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