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我呆在窗边读花信课程和月如水老师的文字,很快就沉浸其中了。那些美好的文字轻轻地走进我的内心深处,温暖着我,感动着我。
忽然听到我家那人在院里招呼我,“快点下来吧,院子后面的蔷薇开了。”我闻言急忙跑了下去,走出小院,穿过那丛木香,绕到由铁网围成的篱笆前。去年扦插的那几株蔷薇,果真零星的开出了一些花朵。两株白色的,单瓣,五片桃心形的花瓣完全打开,露出中间金黄的蕊。一株粉色的,重瓣,柔软的枝条上,缀着一些细皮嫩肉的花朵,比月季小很多,可看起来很是娇艳。
那人笑问:“这能不能算得上是‘满架蔷薇一院香’?”说实话,这与我记忆中那架蔷薇差远了。没有好好修剪的枝条,散乱的生长着,花开得又少。可转念一想,那人因自己的一句话,巴巴的剪来蔷薇枝条扦插,精心照料,好不容易成活了这几株,现在居然开花了。想到他的心意,我认真地点点头,那人便欢喜地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看着眼前的花儿,嗅着记忆里熟悉的香甜味道。我不由得想起了姥姥,那个像蔷薇一样可爱的老人。恍惚间,我回到了从前的那个农家小院。泥墙草顶的小房子,门的左边挂着一大串红辣椒。院子里收拾得很洁净,种了一些花花草草。最引人注目的是蔷薇,它攀爬上墙头,把枝叶伸向邻家的院子。
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蔷薇开花的时候,我和姥姥一起看花。“绿肥红瘦”的暮春时节,许多花儿都谢了,姥姥的小院有些冷清。一天早晨起来,我看到有一两朵蔷薇花,躲在绿叶间,扬着纯净的小脸,淡淡地笑着。我心里十分欢喜,大声喊着姥姥,向她报告喜讯。姥姥挪动着小脚过来看,神情和我一样的欢喜。从那以后,每天早上我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花,数数有多少朵,从中选出最好看的那一朵,然后兴冲冲地向姥姥报告,姥姥也总是饶有兴趣地听我说道。
记得我曾经问过姥姥为什么喜欢蔷薇。她笑着说“蔷薇它不挑地方,在哪都能长,你看田野里,沟渠边不是都有嘛。再说这蔷薇还给我们带来了满院的香气呀。”我觉得姥姥说的在理,记忆中蔷薇的香气真是浓郁呀!就是呆在屋子里,关上房门,一呼一吸间,那也是醉人的芳香。
我总感觉姥姥就像这蔷薇,她很普通,还有点瘦小。可这个慈祥老人,永远衣干袜净,目光从容,再加上心灵手巧,待人和气,庄邻们都喜欢她。我记得那时她常常帮这家做个鞋样子,给那家剪个窗花,只要人家有求于她,她总是热心帮助,从来都没有嫌烦过。
邻居们时不时的也会送些吃的来感谢她,不过那些都进了我的肚子。跟姥姥一起生活的日子对我来说是很幸福的一段时光。巧手的姥姥,把家常饭菜做得很美味。至今我回想起她蒸的白馒头和糖夹子,还是忍不住咽口水。那刚出锅的馒头鼓鼓的,样子还很秀气;糖夹子,胖胖的,里面的糖好像都要溢出来了。那时我一口气能吃两三个呢。
虽然有人当着姥姥的面说“疼外孙没有用,白疼。”但是她对我的好依然没有减去半分。她和姥爷常把好吃的东西省下来给我吃。就是后来我回家上学了,他们还是习惯把好吃的留给我。
记得每逢节假日,我去看姥姥时,她总是把我拉到她跟前,仔细端详一番,嘴里说着“想姥姥没?”看到我肯定的点头后,她总是安排我坐在椅子上,然后急切地去给我寻好吃的。看着她费力地踮着小脚,从储物的大瓦盆中摸出为我收藏的吃物,我的眼睛总是不由得发酸。有时摸出的是长着绿毛的糕点、霉烂的瓜果。每逢这时姥姥便会叹息:“你要是早些来,就好了”。那一刻我总是赶紧别过头去,用衣袖狠劲地抹一下眼睛。
每次离开姥姥时,她总是挪动着小脚,送我很远。我不忍她失落,总是承诺会很快再来的。可是回去后,忙着学习,忙着玩耍,转眼就忘记了对姥姥的承诺。我也曾在作文时写到姥姥对我的爱,还说等自己长大了,会给她买很多好吃的,会让她从那矮小的屋子里搬出来,住到很漂亮的大房子里。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来得及兑现,在我读初三的时候,姥姥就走了。最后一次去看姥姥时,病重的她,已经消瘦脱形。我喊了声“姥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拉着她的手无声地流着眼泪。她艰难地挤出笑容,轻轻地拍着我的手背,嘴里说着“乖,不哭,咱不哭。”
我天天在心里祈祷,希望姥姥能好起来,可是那年冬天姥姥还是走了。当我听到噩耗时,巨大的悲痛袭倒了我。血脉之情的眷恋,没能回报她的深深忏悔,让我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白天忙着学习倒还好,晚上临睡前,那些和姥姥一起生活的情景总是会浮现出来,想着想着,我就会泪流不止,那些日子总是要在母亲的安抚中才能入睡。
日子如流水,倏然间滑过,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长大的我,经历了更多的生死离别,明白了人生在世,没有永远的陪伴。可是姥姥却始终在我心里占据着重要的一角。在某个瞬间,当我想到她时,依然会流泪,会心痛。
曾经多少次想写点文字来纪念姥姥,但一直没有成文,我似乎更愿意在某个瞬间,用虔诚的心和澄澈的泪来想念她。而这个夜晚,因为蔷薇香气的触发,我零零散散地记下这些文字,也不知这些笨拙的文字能传达出几分对姥姥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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