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觅江南

什么是真江南

“你一句春不晚，我就到了真江南。”抖音上的漂亮姑娘如此说道。不知何时，这句话火了起来，初听我不大理解，江南就江南，为什么还要加个“真”呢？

是不是因为，面对心上人的邀约，姑娘如饮醇醪，心旌神摇，就像见到了“江南”这个词代表的无数意象？

仔细想想，其实，江南美景年年依旧，“真”不“真”，重点应该在“你”和“我”身上。若形单影只，心如枯井，就算天下美景尽收眼底，也觉索然无味；而遇上了对的人，或心心相印，或三五知己，携手同行，即便寒冬腊月，仍然如坐春风。

而不管游人如何，江南还是那个江南，只一个词，就能唤起无数想象，从古至今，骨子里的气韵不曾改变。

文人笔下的江南

从普遍流传的文化意义上来说，江南是什么？

江南是钟灵毓秀的土地。那里的山势并不奇崛，远看如水墨画上淡淡的一抹起伏，那里的水流也不湍急，小桥下，古镇边，河水就那么静静地流淌着，时光缓慢，千年如一日。那里的青山绿水，孕育了多少诗情画意。

江南是精致典雅的园林。亭台楼阁，花木扶疏，理水叠石，移步换景。既是四季皆可赏玩的天然画图，又是清雅素淡的古人庭院。当年盐商们穷奢极欲，竟也被江南文气熏染得附庸风雅。

江南是众口传唱的故事，故事中蹁跹起舞的两只蝴蝶，被苎萝村外浣纱的水花惊起，披一身天孙织就的锦衣，路过秦淮河畔十丈软红，吻过雷峰塔顶那一抹夕照，终于遇见了三生石上旧精魂。

江南是诗词歌赋，文采风流。晋朝衣冠南渡后，江南汇聚了天下文运才气，哀婉凄绝如李后主，忧国忧民如范仲淹，报国无门如陆游、辛弃疾，放浪不羁如柳永、唐伯虎，都在江南留下不朽名篇，化作照亮文坛的璀璨星光，千百年后读来依然满口余香。

江南是倾国倾城的佳人，温柔一笑，可醉人心。而红颜往往薄命，西施飞燕，真娘苏小，还有后来的秦淮八艳，总是命运不由自己。于是江南女子温柔中总带一点轻愁，正像江南山水间朦胧的雾气。

印象中的江南，总是那么朦胧婉约，提到江南，会让人想起“千里莺啼绿映红”，想起“青山隐隐水迢迢”，想起“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想起“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总觉得太柔太美，缺些刚性。

可其实，江南的山温水软，浸泡出的却是刚烈不屈的风骨。苏州虎丘山，泉水甘甜清冽，被茶圣陆羽评为天下第五泉，可在春秋时期，那是用来铸吴钩的！

江南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楚霸王，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有“死即死耳，诏不可草”的方孝孺，有“我头可断，而志不可屈”的史可法，有“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的秋瑾。江南风骨，可见一斑。

我见过的江南

而我见过的江南，不够柔媚，不用壮烈，却有另一种富有生气，热闹鲜活的美。

前几年，我有幸接连去过苏州，上海，扬州，无锡，可能是因为去的全是景区，这些地方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居然都是“热闹”。不管是拙政园，外滩，瘦西湖还是太湖鼋头渚，永远热闹：游客如织，点缀流动或者固定的商品小摊，还有三三两两的当地人闲逛。

试想：兴致勃勃的游人用普通话或者各地方言高声交谈，指点游览区的景致；卖力招徕生意的商贩用带点当地特色的普通话吆喝叫卖；自在消闲的本地人用纯土语谈笑风生。几种声音吵吵嚷嚷，并不觉得难听，反而抑扬顿挫，构成了一首欢快的协奏曲。

若论文人情怀，我喜欢固有印象中的婉约江南，敬佩慷慨刚烈的江南风骨，而作为太平盛世中幸运的一员，我更爱现在热闹繁华的江南地区。何处觅江南？我想，就让朦胧的江南印象封存在印象里吧，那些真实的、人们生活越来越富足的地方，才是真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