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二月二十晚,是一个不眠之夜。
等了整整一天的转账信息,直到晚上9点30分钟始终没有任何回应,离还款的期限还剩两小时三十分钟,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逼近,离约定联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压制了一天的怒火好似被已经点燃的爆竹,在拨通电话的瞬间就要爆炸。
在电话拨通后的那一刻,理智终于战胜了冲动,话到嘴边已经平和许多:
“喂,我一直在等你的转账信息,为啥一直等不到?”
到这个时候了,还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吧。
在一阵沉默后,对方传来近似绝望地回答:
“我在外地,现在在宿舍……”一阵沉默,潜台词就是旁边还有同事或舍友。
为了面子,他不提还款的事,还需我再强调一遍?面子我不止给了你一次,我的感受呢?你设身处地为我想过吗?
“支付宝客服已经不止一次在催促还帐了,如果今天还不上就会成为失信用户,你快点转账过来……”
“这个月还不上了,我没钱了。”
一直以来的担忧终于成为难以直视的现实。
“既然知道还不上,为啥不能早点告诉我,也好让我想想方法,都到这个点了,你让我找谁借钱去?你能凑多少,剩下的我想办法。”
“两千”。
“那好,你先把这两千转过来吧。”
我的话还没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愤怒、愕然就要把我击溃,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后,随即用微信发过去一条信息:“尽快把两千转给我”。
然而,那头好像没了信号。
等待,时间好像静止。如果此时他就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质问他,当时借钱时是怎么说的,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就算是你把天说破,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姑姑,我也不会再相信而你把钱借给你,借我的钱不还也就算了,从我的花呗、借呗、网商贷上借的钱你总该按时还吧!
想想当初用我的支付宝借钱被我拒绝后是怎么说的:
“你是我最亲的亲人,除了你,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帮我的人”
“只有你能帮我渡过难关,我保证按时还你。”
在信誓旦旦的千保证万保证下,我的花呗、借呗、网商贷都成了他困难时抱的佛脚。而每月还款七千多元钱的压力也成了我煎熬的日子。他若能按时还款,我便庆幸躲过了一次危机,假如他拿不出钱还帐,我将陷入不敢想象的惶恐之中。
而这一天终究还是没有躲掉。
他,是我哥唯一的孩子,我唯一的亲侄儿,一个被我视为亲生孩子一样对待的三十岁的青年。有一份稳定但收入不高的工作。
由于收入无法匹配梦想,暴富的梦想让他的灵魂得不到安宁,于是他的父母、我及我姐的钱袋不断被他问候。
七、八年来虽然对他借钱的频率逐渐频繁颇不耐烦,做为长辈的我们也是各种询问、劝说,希望他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归现实。口头上顺从转身故态复萌,但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依然让我选择相信他,不会把我置于危机之中。
忘了当初他第一次跟我借钱是什么时候,记得每次借钱的时候他的理由都是充分得不能再充分,仿佛我就是他的救世主,仿佛如果我不借钱给他就是我的错,我不出借给他就是我不仁慈、我不善良、我不重亲情、我没有同理心。
然而每次借给他我又会陷入深深不安,因为他每次借的数目都不算小,所以每次我都会把我的担忧给他一再强调:
借钱给你是想让你尽早摆脱困境,但你得保证按时还帐,否则会把我的家庭拖入债务危机,让我陷入两难境地。
每当我说出这些话,他就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连累我,仿佛我的担忧也只是我多余的臆想。
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被他捆绑在一起,成为他一场游戏中“丢车保帅”的那颗无足轻重的棋子;成为他抽身而退的挡箭牌;成为被他奴役的替死鬼。
就算暂时遇到困难,还不上这些钱也应该坦诚告诉我吧,让我们共同想办法渡过难关,难道亲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事实却是直到今天他再也不回我的消息,难道为了不还钱这辈子都不见我了?不见面也是绝不可能的,我倒想看看再见面时他怎么面对我?
罗曼罗兰说: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
是这世界太复杂?还是我们自己捂住眼睛,不愿相信会有这么一天,自以为牢不可破的亲情,终于被亲情破防!
泰戈尔在诗中说:我们看错了世界,反说世界欺骗了我们。
我们的痛苦何尝不是来自于我们的盲目?我们提防陌生人,甚至购买高额保险,提防一切给我们可能造成伤害的外来因素,可是却往往在我们认为最不容易出错的地方,盲目下的误判让自己处于哭都找不到地的境地。
是谁给了他人伤害我们的机会?是谁纵容他人辜负我们坚信不疑的信任?
是自以为是的轻信与盲目,是一次次被试探底线中的默许,是不好意思拒绝的纵容。难怪被信任辜负,在你的轻信、盲目、不好意思的默许下,一步步助长他的恶侵犯你的边界,直到你退无可退时的怒不可遏。
想想看,当你退无可退的地步,再回首看这种不平等关系是如何建立起来的?
明明知道他因为逾期还款造成征信问题,被信用拒之门外的人,却被你轻信他不会坑害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还不是因为他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是被全世界背叛,自己的亲人也不会坑骗自己!
事实却恰恰相反,一个沒有担当,害怕承担责任的人,在他的眼中哪有亲情可言?一旦危机出现,你就是他避险的挡箭牌!试想当你感受信任被辜负的愤怒时,无一不是藏着被你默许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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